第二百二十一章
从凌湙收编了“叛民残军”,聚拢了也炎余部,掌握了驻扎小镇的防卫权后,萧婵便不大敢使唤他了,尤其见他说到做到的,将姜天磊打到了她面前后,那动不动就爱指着人鼻子说话的架势,再不敢摆出来。
至少,在对上凌湙的脸时,会下意识的露出性格里最温顺的一面。
不具名的求生欲在心里涌动,潜意识在提醒她,别惹塬日铉。
没有人知道她的震惊!
当前两天还衣冠楚楚坐上首位,对人不冷不热,一副金尊玉贵高傲不得了的人,眨眼如落荒而逃的狗般,跌跌撞撞朝她布下的网里投过来时,那一刻的沉默直接将她小鹿乱撞的心,给卸成了八瓣,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守在坑边的目地,怕要当场扭头走人。
太拉了,原来是纸老虎,亏她还踌躇满志的等着,虏获一个优质的上位者的心,呕~!个死糟老头。
慕强心一碎,被强者滤镜糊住的少女心也随之清醒,尔后,眉色冷凝,将准备做样子随便抽两下的鞭子,运足了劲,实实在在的将人抽了个皮肉开花。
养尊处优的身体,万一抵不住这伤,吧唧一下子死了,是不是就能换他儿子上位了?
那一刻,萧婵竟很期望的盼着姜天磊一命呜呼,这样她就可以换个人去攻略了。
“咳,那个……塬日铉,城里来消息了么?怎么样了?”
拖着那么重的伤,还调兵谴将的,好大的年纪,身体肯定是不如年轻人扛造的,该不行了吧?该再换个人来了吧?最好换他儿子来。
萧婵抱着手,期待的看着凌湙,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有多么关心对方的身体,竟然这般三天两头的问。
凌湙微笑,“他带了上好的医师,更有许多皇宫都没有的珍贵药材,这一时半刻的,怕是死不掉。”
萧婵失落的垂了肩,喃喃道,“哈?命竟然这么硬嘛!早知道该多抽几鞭子的。”
凌湙抿唇未作声,便是他也没闹明白萧婵的心理,明明去埋伏之前,眼里还带着对男人的向往,那副憧憬爱情的样子,他绝对没看错,按理这一出“英雄救美”该生出涟漪的花火才对,怎么倒还熄了呢?
女人可真善变呐!
凌湙忍住吐槽讲道理,“郡主该庆幸他有一副好身体,若然他死了,你的机会也无了,江州那边不会要一个杀人凶手,你更有可能会成为联姻示好的诚意,被绑了送出去抵命,郡主,有些性子不该乱使,有些奇想也不该乱发,会要命!”
他现在的话,萧婵不敢不信,顿时就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上直冲脑门,不自觉的用胳膊抱紧了自己,小声秃噜道,“是真的临时起意,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得那个样子的小老头,我还要去讨好他,求他娶我,便气不打一处来,感觉有被侮辱到,然后才忍不住下了重手。”
凌湙摇了摇头,将手中周边新绘制的地形图折好,淡声宽慰,“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陷入小女儿的情情爱爱里了,搞男人哪有搞事业香?郡主,想想日后你坐拥凉王帐的一天,会有很多健壮英武的男儿等着你宠幸,那年近半百的糟老头,身份再贵,也终将成为黄土一捧,先于你入土的,守住真心,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萧婵被凌湙说的频频点头,只在听到最后一句时顿了顿,擡眼直直的盯向凌湙,“……你呢?你也是男人,那你靠不靠得住?”
“呃……”凌湙正襟危坐于案几后,擡眼对上堂中望过来的少女眼眸,“……那要看是哪方面,作为合作伙伴,我自然是靠得住的……”
萧婵抿唇坚定而小声的打断他,“作为男人……我问的是,你作为男人,靠不靠得住?”
从西炎城到南川府,中间还经历了东线叛民城、南线武家军,一步步一点点成就了他现在的地位,不花一分一毫的便收拢了一支军,其间所用的谋略,以及她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武力值,都让她起了一种奇异的探究欲,甚至在经过了姜天磊那样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后,陡然间,她竟觉得眼前这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塬日铉顺眼了起来。
若能……
萧婵眨着小鹿般的眼睛,静静的等待着凌湙的回答。
凌湙愣了一下,擡眼扫了过去,声音无波无绪,“萧郡主,别在我身上动心思,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对人生的规划,我说过,我理想的生活,是远离漠北草原,远离所谓的族人亲群,我绝对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改变初衷,成为你置于凉王帐的内应,你最好另挑人选,木序就很不错,他应当很乐意成为你的裙下臣。”
从他成年起,就有前仆后继的女孩子堵他,论拒绝人的经验,他可谓十足,只不过以前还知道委婉些,可面对萧婵这种带着目地的试探算计,凌湙根本懒得顾及她的颜面,直接点明厉害。
想用所谓的感情栓住他,要他为了她去到凉王帐,为她以后的目标出生入死、殚精竭虑。
这种恋爱脑才能干出来的蠢事,她何德何能,能让他如此付出?
真白日作梦!
别说他不是真的塬日铉,便是真的原主在此,有过那样惨烈的欺骗前例在,也不可能相信这突如其来的示好。
萧婵叫这直白的回旋镖打中,一时气的脸上红白相交,牙齿咬的咯噔响,“塬日铉,你……”继尔红了眼眶,“我不够美么?本郡主……”一咬牙,“本郡主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提……”
凌湙上上下下扫了她一遍,眼神如凌迟般刮过她每一寸,淡然又冷漠道,“我劝郡主最好还是守好贞操,本族男子对女人是没那么多要求,可江州不同,他们那里的男人,非常讲究这个,甚有专门的婆子做婚前检查,郡主,你可以放浪,但别浪的掉了落红,江州嫡系,绝对不会因为你是郡主身份,就轻忽了你身体的贞洁,除非那个男人是姜天磊,否则,你最好守住底线,也免最后功亏一篑。”
萧婵张了张嘴,对上凌湙不带半点情绪的眼睛,低声喃喃,“塬日铉,你真残忍,你便是不喜欢我,也没必要如此羞辱我……”说着便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身,“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也不会有除了你以外的人,得到我这样的祈怜……”头一歪,一侧泪珠便滚了下来,哽咽声随之而起,“真是天道好轮回,没料我萧婵头一回认真,竟遇上了你这样铁石心肠之人,塬日铉,终有一日待我站上高处时,我要你自己跪下求我收你。”
凌湙点头,从始至终表情不变,连声线也未有起伏,“你努力,本……咳,我等着那天。”
门旁守着的掣电冷汗都冒出来了,生怕凌湙一不小心就秃噜嘴,将剩下的“城主”两个字吐出来,还好凌湙及时咬住了,没漏馅。
至于突然表露心意的萧婵,掣电竟没感觉意外或惊讶,就说他家城主这英武睿智之人,有女子受不住诱惑来表白的,每年都能排成队,真不差这一个,只可惜,他家城主无心情爱,面对各路鲜花都心如止水,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动,日子过的犹如出家的僧人,连老夫人都劝不动的那种寡。
孤家寡人,勘破红尘。
表白他,还不如表白他身边的幺鸡呢!
那至少能得到个憨憨的微笑,给个相互了解的时限,成不成的总有个过程,主打一个只求曾经拥有,不求天长地久。
刀头就是刀头,人傻情根深,虽然至今一个没成,但人家身边桃花多,从来没有空窗期啊!
若没有城主给他下的死令,婚前不许越线,恐怕那生的小鸡崽子都成串了。
羡慕,搁谁眼里都只有羡慕。
鳄鱼的眼泪,凌湙直接端了茶,“送郡主出去!”是一眼也没往亭亭玉立在厅堂当中,泪落的楚楚可怜的美人看。
萧婵咬唇站了好一会儿,末了一跺脚扭头自己跑了,掣电跟了两步便退回了门边,显然是没有送的意思了。
凌湙半分不受影响,沉吟着喝了一盏茶后,道,“酉五近来有消息么?”
酉五是第一个被他派去武大帅身边的,后来武景同和酉二也到了南线后,他就接了掣电原本的位子,伏进了南川府,专门摸江州兵船的事。
掣电拱手作答,“前日飞了条,画出了江州藏粮船,他知道主子对江州战船感兴趣,近几日便领着兄弟们描船样,条上说要想法子给主子弄一艘当游船。”
凌湙顿了一下,摇头道,“让他当心,随时注意着姜大公子的动向,和京城那边的联系,看都有哪些朝臣参与进来了。”
几个头部大佬各有目地,不一定就是站队了,五皇子出京的事,二三等的朝臣出力更大,他需要知道更详细的名单,以备日后可能有的暗潮。
此后几日,萧婵再没来凌湙面前晃,带着她自己的人,天天出小镇跑马,至日落方回。
凌湙只让人告诉她小心戒备,出行把人带足,不许往南川府方向靠近,便再没与她接触。
小姑娘心血来潮,被他伤了自尊心,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连一惯颐指气使的架势,也收敛不见。
如此三五日,在大家已经习惯了她出行日程后,却忽有一日人就没了,只回了她身边零星几名亲卫,个个带伤沾血,杵着刀跪在凌湙面前,细一问之下,竟是遇上了出府城巡逻的姜大公子。
人被姜天磊捉走了。
萧婵本欲假做顽抗,再一副力不能敌的被擒,好能顺理成章的近到姜天磊身边,哪知道姜大公子玩真的,根本不顾及她的身份,下令身边人将她的亲卫杀了个干净。
当时她就傻眼了,有一种好的不灵坏的灵的应验感,果然,人被捉后的第一时刻,就被丢进了水牢,一洼浑浊恶臭,里面飘荡着耗子蛇蚁的地方。
也是姜天磊特意为她准备的回礼。
萧婵当时就麻了,骇的缩在水牢的墙角边,用劈裂的嗓子求饶,并高声祭出了凌湙的存在,“我表哥陈兵南川府外,他不会放过你的,还有我堂兄,他若知道你这么待我,也绝不会饶恕你的,姜天磊,本郡主和你势不两立。”
却只换来姜天磊畅意的嘲笑,半点不惧她口中的两个人,挑了一抹邪佞的狠,“那郡主最好能活着等他们来救你,这之前……”
说着便提了一根鞭子在手里,沿着水牢周边漫步挪动,在快靠近人时,立刻擡臂挥动,长长的鞭影在空中飞舞,驱赶着缩在边沿不动的人,往水牢中心躲避,而那正中心处,正是蛇虫鼠蚁聚集最多,密密排列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萧婵当即就被骇了个魂飞魄散,硬沿着周边腾挪,不肯往水中心去,身上不可避免的挨了鞭尾的抽打,道道伤痕显现,红皮白肉越发刺激人的施虐欲,更招得姜天磊疯狂甩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