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杳手指停顿片刻，低头解开耳机线时看见玻璃上自己上扬的唇角。
公交车摇摇晃晃，灯火在窗外慢慢倒退。
公交电视放着即将播出的电视剧预告片。
女主角撑伞，和男主角漫步在樱花雨下。
耳机里放着周国贤的ChildrenSong，唱到：“如若全世界一天一点变坏，尤幸还有你一贯烂漫姿态。”
她在医学院的站台下车，公交车门在她身后关闭。
之前走这条路觉得长，跟舍友一起抱怨过为什么不能修在离学校更近的地方。
现在却觉得太短。
迟盛走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直到她到学校门口，才回头。
冷风下，他双手放在口袋里，也跟着停下脚步。
“其实我们学校附近的牛肉面很好吃，但是现在太晚了，他们关门了。”
姜知杳笑着问他：“下次你早点来找我，我请你吃，好吗？”
迟盛没回答她的话。
她也不太需要他的回答，说完便进了学校。
她没察觉到自己一直在笑。
直到回到宿舍，圆子有些犹豫地问她：“你捡到钱了吗？怎么笑成这样？”
“很明显吗？”
圆子点头：“简直不能更明显。”
说完提醒她：“你最近出门做兼职注意安全，大学城那边前几天有人在街上被捅了，视频微信群都在疯转，每年到这时候都不太平，你注意安全啊。”
姜知杳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在听见后明白了迟盛今晚跟着她的原因。
她失笑。
好别扭啊。
迟盛，你真的好别扭啊。
-
结束难熬的考试。
成文豪建议大家疯玩一场，说完又暗示叶宜带上姜知杳。
叶宜觉得这事儿迟早得有个结果。
越拖越难解决。
“好，我叫上杳杳。”
她设想过成文豪知道姜知杳喜欢迟盛后的反应，也预想了很多当时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姜知杳跟迟盛一起放了鸽子。
临时，但又时间临近地说要回绥北，没空来了。
她暗示成文豪：“他们都没空来，还挺巧。”
成文豪放下手机，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哎，也没办法的事，他们高中同学进重症监护室了。”
姜知杳是接到温琦电话后，打给迟盛的。
问他是不是要回绥北，她跟他一起回去。
飞机上两人都没说话，他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横阻在中间的扶手被拉起来，姜知杳握住他的手。
“没事的。”
她轻声对他说：“王志强不会有事的。”
迟盛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好，王志强说他心事太重，让他有什么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朋友的作用就是充当情绪垃圾桶。
他让王志强管好自己就行。
王志强是文七班第一个对他示好的人。
他夸张地指着他的头发，说牛逼啊兄弟，敢染发进绥中。
在大家都还在叫他转学生的时候，一遍遍叫他迟盛，知不知道小卖部怎么走，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他热情，介绍身边朋友给他认识，对每一个好奇他的人介绍他叫迟盛。
“迟盛是我们文七第二帅的人，第一帅是谁？什么废话，当然是我。”
也是在他最不想说话的时期，反复打电话给他的人。
他说迟盛你要经常出去看看太阳，要去打篮球，要约我们这些朋友出来玩。
王志强是文七班的喇叭，很吵，所有人都知道他话多。
但是在病房门口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有亮起的灯。
王志强父母靠在墙上闭眼祈祷。
姜知杳拉着他下楼给王志强父母买些吃的。
走到一楼时迟盛脚步停住。
人满为患的医院大厅。
他看见了眼熟的人。
是董霖，以及被董霖扶着的樊洁。
樊洁小腹隆起，董霖一手拿着单子。
她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头和董霖挨着一起看。
他高中最好的朋友在楼上抢救。
他母亲跟曾经认为最好的叔叔站在医院大厅准备迎接新生命。
他没有动，像是被人钉在这里。
直到手被人握住。
声音温和的女生问他怎么了。
他才突然想起，好像是有件事一直没告诉她。
“我一个人。”
充斥着各种声音的医院。
姜知杳听见迟盛对她说。
“姜知杳，我一直，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