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知道你是我妈了?”贺知衍低眸,黑沉的眼带着十足的压迫力,唇角弯出讽刺笑意,“生而不养,说出来很有面子,很光荣是吗?”
“我这辈子只会和我认定的人在一起,你如何反对,如何从中作梗,都没用。”他不屑再与她多言,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臂弯,起身径自离开。
出门前,回头看向屋内的人,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也是个女人,不如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倘若有一天你做过的事情全都还报在自己身上,你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贺知衍说完便推门而出,直接去前台买了单,刷完卡的那刻,忽然听见包厢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碗碟落地的声响,还有褚颜尖利的嘶吼声。
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对服务生说:“把她关在里面,发泄够了再让她出来。卡留在这里,她损坏的餐具直接从卡里扣。”
贺知衍把储值卡拍在吧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这种场面每年都得上演几次,他已经处理得驾轻就熟。
刚走出餐厅,就接到贺治文的电话,他嗓音极其嘶哑,迟缓地开口:“明天你带荔荔回家一趟吧,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好好聊一聊,有什么问题是说不开的呢?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他嘱咐父亲注意身体,随后挂断了电话,又打给温荔。
电话接通,她的声音很轻:“怎么了?”
他将车开出地库,戴上蓝牙耳机:“还和你朋友在一起吗?我这边完事了,给我个地址,我去接你吧。”
温荔想了想说:“我和霍心怡在一起,时间有点晚了,我今天就在她家住了。”
他依旧担忧:“你一向认床,在别人家能睡好吗?我接你回家睡吧。”
“我已经准备睡觉了,都这么晚了别折腾了。”一反常态的,温荔语速很快,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你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贺知衍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心里有那么点难过,沉默许久,回道:“好。”
这一晚,温荔的确是住在霍心怡家。
傍晚时分,她背着沉重的背包一个人走在街上,思索着自己今晚该去何处落脚。路过一家奶茶店时,她忽然意识到嘴里很涩很苦,于是走进去,点了杯自己平日最不爱喝的全糖奶茶。
取了号,坐下来等待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扭头一看,是霍心怡,她身边还坐着一个面容清俊的男人。
霍心怡兴奋地跑过来拉着温荔入座,又热情与她介绍,那是个人是他的哥哥霍安东,一年前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目前在自己创业开公司,还特意强调他哥母胎单身。
温荔和他们兄妹二人一同吃了晚饭,后来霍心怡邀请她去家里看看曾经二人一起捡回来的那只三花小猫。
若放在平常,温荔会以时间太晚为由拒绝,但今日她实在经历太多,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考虑这类关乎边界感的问题,就直接接受了她的邀请,去霍家暂住一晚。
次日上午,贺知衍准时过来接她。
昨日霍心怡熬夜打了一晚的游戏,此刻还在睡懒觉,便由她的哥哥霍安东送温荔出门。
他贴心地将温荔送上车,冲着驾驶座上的贺知衍礼貌笑了笑,伸手准备帮温荔系上安全带时,贺知衍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制止了他:“我来吧。”
霍安东在国外生活多年,受西方思想熏陶比较深厚,因此并未觉得自己有逾矩之处,便收回手绅士地笑了笑,冲他们道了再见。
一路上,温荔始终安静地看着窗外,没有主动开口讲话。贺知衍时不时侧过头看她,明显感觉到她的不对劲,想开口询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来,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又渐渐紧握,将她的手牢牢攥在手心里,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些许。
回到羲和山庄,一家人齐整地坐在客厅里,赵书瑾沉默着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手里撚着一串佛珠,脸色并没有多么好看。
一家人象征性地吃了饭,过后坐在客厅里,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温荔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似平静,内心却在荒诞地笑着,她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忍耐多久,甚至觉得情绪已经逼近爆发的临界点,快要坐不住了。
不出她所料,大家落座后,贺治文叫人看了茶,随后便聊起她和贺知衍之间的问题,商量着待她大学毕业后就将她的户口从云城迁过来,将他们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听见父亲这么说,贺知衍心里自是欣喜,可温荔却一直低着头不置一词,偶尔长辈问起她的意思,她也只是扬唇笑一笑,看起来很不对劲。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贺知衍始终担忧温荔的状态,便提前起身同长辈们告别:“我们晚上还有别的安排,就不留在家里吃饭了。”
“也好。”贺治文起身送他们,嘱咐道:“得了空闲就多回来看看,你奶奶年纪大了,总是念叨着你们。”
贺知衍拉着她往外走,行至客厅与长廊交界的拱门处,温荔忽地停下脚步,松开他的手。
内心痛苦冗杂的情绪再也憋不住,她闭了闭眼,攥紧斜挎在肩头的包包背带,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回屋内。
听见动静,贺治文疑惑地转过身:“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忘在家里了……”
温荔直接打断他,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哽咽着说:“姨父,你能救救我爸爸吗?”
“我求求你,救救他。”
贺知衍跟在她身后进屋,正好听见一句尾音,将她揽进怀里担忧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温荔没有看他,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向前一步,重复道:“姨父,你救救我爸爸好吗?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你帮帮我。”
客厅里安静得只剩下指针走动的声音,站在一旁的赵书瑾和叶棠云纷纷愣了神,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贺治文哑然看了她半晌,许久,轻叹一声:“荔荔,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这么多年,姨父一直在托人寻找你父亲的下落,一直帮你留心着案件进展,你是知道的。”
眼泪落下来濡湿了眼睑和脸颊,温荔不知该以何种词汇来描述此刻的心情,她低下头,指尖按在心口试图缓解丝丝入扣的疼,效用却微乎其微。
许久才擡起头,从包里拿出一沓对折过的文件,丢在茶几上:
“您所说的‘一直留心’,就是明明已经查到我爸爸的下落,却选择不报警不搭救,就这样冷眼旁观,任其自生自灭,是吗?”
她终于说出这些话。
眼看着那些纸张散落在桌上,贺治文神色大变,想要伸手去捡那些文件,却被对面的贺知衍先一步握在手里,展开来细细翻看。
贺治文后退一步,险些没站稳,半晌,缓缓在沙发上坐下,手指抵在眉心用力地按了按,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那一沓文件足足有几十页,时间跨度长达四年之久,贺知衍大致翻了翻,每一页的内容都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他胸腔微微起伏着,呼吸沉重,眼眶渐渐变得通红,指着手里的东西问道:“爸,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荔荔的父亲身在何处,却一直假装不知,隐瞒不报,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