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校门口和小贩们常驻的街头，路过店铺林林总总的街道，拐进巷子里，人烟顿时少了大半。
阮嘉梨几乎是一路小跑，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心慌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又是一个左右分岔路口，阮嘉梨站在道路中央，倏然停下脚步。
胸膛还在起伏，裙摆，发梢，连同书包上挂的小熊玩偶都还在晃动，她调整着呼吸，左右望了望。
不知道是哪边。
好在又是一阵窸窣的动静给了她方向。
命运何其相似，这一幕一如她第一次迈进这里，寻找裴时璟时。
阮嘉梨顿了几秒，向传出声音的左边巷子里快步走去。
闷响越来越近，混杂着踉跄的脚步声与人承受重击时的闷哼，还有被猛推撞上墙壁的撞击声。
一片混乱。
阮嘉梨走得飞快，视线从每一处掠过，最后在某一处时停住脚步。
“……裴时璟！”
少女的呼唤犹带着喘息，短促而大声，紧张的情绪仿佛可以通过声音透出来，像一道乐谱上的休止符，划破寂静的空气，让时间缓慢地停滞一瞬。
少年半俯着身，完全将人压制在地上，单手反剪压住那人，是一个完全占上风的姿态，擡眼时还带着未收起来的戾气，冷然地在眼角眉梢燃烧着，一眼都心悸。
阮嘉梨都被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戾气吓到，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那是她第一次在裴时璟身上看到这种情绪。
不再冷淡，不再散漫，不再是随意的无所谓，鼻梁和唇角有几道不明显的血迹，瞳孔里燃烧着的冷焰火几乎要把人灼伤。
赤裸的，明显的，毫不遮掩的愤怒与恶意。
阮嘉梨心脏砰砰直跳，感觉一阵窒息的难受。
视线快速移开，向周围一瞥。
墙根堆积的东西早已乱成一团，地上那人躺着，白色衬衫早滚成黑色，狼狈不堪，奄奄一息地倒地，甚至不知是死是活。
裴时璟右手的伤口已经完全崩开了，连带着指关节新添的擦伤，将白色绷带染得艳红，扬在半空中，像一道血色的旗帜。
触目而又惊心。
远处警笛的声音一阵一阵，逐渐由远变近，将两人从这场遥远的对视中拉回神来。
视线移开的那一瞬间，空气复又开始流动。
少年的手腕动了动，额角青筋跳动一瞬，左手手指攥进身下人的衣服，动作在空气中凝滞了。
“别打了……”不远处，少女回神，上前几步，似乎想过来伸手拉他。
少年手腕上的力气轻微一松。
与此同时，被按倒在地上的人咳嗽了两声，吐出嘴里带着血的唾沫，艰难地偏过头来，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刚刚往后退了，你看见了吗？”
“我说过的……”
“不会有人爱你的，裴时璟。”
阮嘉梨还没走到他身边，就看见少年垂下眼，极轻地扯了下唇角。
那笑轻而缓慢，却丝毫不达眼底，反而带着滔天的怒意，冷冷地灼烧着周围的每一寸空气。
心脏倏然被攥紧，大脑中警铃狂响，阮嘉梨焦灼地喊道：
“……裴时璟！”
——但没有用。
指尖猝然收紧，扼住人的咽喉，空气再无法流动，令那人发出“嗬嗬”的恐怖声响。
拳头划破空气，只留下一阵尖锐的风声。
一下又一下，拳拳到肉。
皮肉和内脏仿佛都在因此而震颤。
少年额前头发散落，盖住眉眼，但瞳孔中冷然的怒意像暗夜的火星，燎开一整片荒原，映亮天空如白昼。
警笛声、脚步声和人群嘈杂声渐近，从她面前飞快地穿梭过去，却又如同一场按下静音键的慢动作电影。
晃动纷乱的人影里，阮嘉梨站在原地，心脏悬浮怔愣。
错愕茫然间，她只看见裴时璟起身后，干脆转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