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言笑晏晏
魏逐风将那支竹笛放在嘴前，犹豫着吹了一声。
没响。
好像也不是那么轻易，比看上去难。
他是怎样吹出那样慷慨激昂的曲子的，又是如何将这样的权利交由我手上的？
刀疤脸捧着那枚铃铛，脸色变了一变：“你是巫蛊族人？”
魏逐风道：“北巍长公主，是我姑姑。”
他曾在冷宫见过他那位姑姑，长得很漂亮，也足够聪明。夺权失败，被幽闭，被禁锢，都不曾自弃自戕，令人心生敬意。最后一杯毒酒轻易了此残生，不像是奉命而死，却像是自我选择走向终点。
祸国，却未必殃民。
冷宫里死人太多了，几岁的小孩看得麻木，渐渐也就不害怕了。
他只记得姑姑饮下鸩酒前，用一双染着蔻丹的手僵硬地拂过他的脸，猝不及防在他眼尾点了一颗印血的痣，说着“好像那人的眼睛。”
利用过，深爱过，放弃过的，忠实的，会爱人的眼睛。
魏逐风实在是打量不出来自己和这个老态龙钟的人到底有几分像，只见他将手伸进眼眶里，扣下了一片亮晶晶的东西——这人的眼睛是蓝色的。
荣棱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喑哑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温和：“从十年前开始江湖上传开了一首歌谣，得青铜纹者得天下，据闻只要凑齐所有刻着青铜纹的信物，就能打开一项巨大的秘密，有人说是搜集了天下绝学的武库，还有人说是号令当代皇室的丹书铁券，但流传最广的说法，还是起死回生的回魂之法。”
可能每一家的长辈都是如此，虽然从未见过陌不相识，骤然间被奇异的血缘连接，就如同在舔舐一只第一次走出家门的幼兽。
“当年巫蛊族灭，正是因为捕风捉影的传说。一开始半信半疑者居多——你看这么个偌大的江湖闲下来不就是这点事，谁流放了谁的门徒，谁抢了谁的丹药，没什么新鲜的。”荣棱敛起眉，细细地回想着来由和始末，言语间变得低微而慎重，“直到有一人入局。他派出精兵杀掉第一个巫蛊族人的那天起，他便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魏逐风微微颔首。
“那人是？”
“南昭那位垂垂老矣的皇帝，不知如今死了没有。”荣棱把双生铃放在手掌间把玩，怀念地说，“我们全家流亡奔逃，你母亲是在一家乐坊旁消失不见的，我投靠了长公主殿下，成王败寇没什么可说。可惜的是，直到你母亲身边的仆人将铃铛倒卖出来，我们才知道她入了宫，也没有机会营救。青铜纹的传说隐入地下，到后来能够一眼辨认出这个图案的人已然不多了。”
魏逐风走出打铁铺，不自觉地回想起荣棱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铁铺一半由炙烤着的火光灼烧着，男人的嗓子像被灌过炭灰一般沙哑：“我们一族学不会只用一半的心去爱人。”
“要这个这个和这个。”陆青岚隔着人潮望见了魏逐风一眼，立刻低头压低声音快速交代道，“包起来后日到山下我自来取。”
说罢，他抱了个竹条编的小兔子不露痕迹，言笑晏晏地朝人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慎重，来之不易，分外珍惜。
明顽的讲经堂在月初的第二天，玉凤婆婆听闻爬了这整座高阶，赶来为陆青岚打扮。
又是那一身冠冕和华服，将跃动的灵魂锁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