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哥哥与父亲
方焕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恶意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冻结了，像一层薄冰覆盖了滚烫的岩浆。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情绪的剧变而变得粘稠滞涩。
萧南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怒意，以及那份怒意之下，被刻意掩藏的、触及痛处后的暴躁。
“是啊，瘫了。”方焕的声音低沉下去，“拜你所赐。”
“那你还等什么？”萧南陌目光一冷，挑衅道，“不准备杀了我，为他报仇吗？”
方焕沉默了，那双阴鸷的眼睛紧紧锁着萧南陌。
“也对。”萧南陌扯出一个冰冷的笑，“我都差点忘了，你这种喜欢戏弄、折磨人的货色，哪里舍得让我这么轻易死掉。”
“就像当初，”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你隐瞒身份来到我身边，我竟然信了你……”
“你说没名字，生来就是处在黑暗里的人，我便给你取名‘焕’！”
“你说你想离开，我便护着你出逃，帮你引开追兵……”
“结果，这一切只是你的游戏，只是你的报复罢了！”
方焕搂着他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几分。
“你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方焕低声说，将头枕在萧南陌肩上，“在那种环境下，都没有放弃希望，而且还找到了出逃的机会。如果不是这一切被我提前知晓，没准你就真的成功了。”
“……”
“那次，是我玩过火了，我很后悔。”
方焕的声音更低了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萧南陌解释。
“如果我的父母并不爱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甚至还把我当成缅怀另一段爱情的工具……”
“因此，我一开始见到你时，简直恨极了你……我讨厌你那天真无忧的笑容，讨厌你那什么都不懂的神情，我想让你经历我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
“可我，同样也没想到，你……”
方焕擡起另一只手，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过萧南陌脖颈侧面那道浅淡的疤痕。
“我没想到，你为了让我‘逃出去’，竟然主动引开追兵，又在逃脱无望后选择自杀。”
他的指腹在那道疤痕上流连，然后俯下身，冰凉的唇瓣轻轻印在了那道疤痕上。
萧南陌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想挣脱，可肌肉松弛剂的效果还未完全消退，四肢依旧绵软无力。
“从小到大，对我好的人不多。”方焕擡起头，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不求利益对我好的，也就那个被我捡回来的殷升，还有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意。
“我自然不舍得你离开，所以才给你用了GE8试剂。”
萧南陌只觉得荒谬无比。
“……是吗？可我当时就说过，你救了我，迟早会后悔的。”
方焕脸上的扭曲笑意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陌陌，别再惹我生气了。”他松开了钳制着萧南陌下巴的手，但搂着腰的手臂依旧没有放松。
“只要你顺着我一点，什么事都解决了，不好吗？”
“滚！”
方焕盯着他倔强的侧脸看了几秒，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松开了搂在萧南陌腰间的手臂，后退了半步。
失去支撑，又加上药效未退，萧南陌踉跄了一下，侧倒在床沿。
“你看，邓远峰就是这么在乎你。”方焕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带着恶意的嘲弄，“就算你这么恨他，讨厌他，他心里最看重的，还是你这个儿子。”
“十一年前，暗河计划的实验基地被查封，所有资料和成果几乎都被销毁或带走，但最后一管GE8试剂，却不知所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个装着金属片的丝绒盒子。
“直到不久前，它才重见天日，落到了我的手中。”
“结果呢？这最后的密钥，竟然只有你能打开。”
“他可不是在乎我。”萧南陌冷笑一声，打断了他，“最多也就一点自责……而且也不是对我的。”
“既然邓家找回了他，他回去当他的少爷就好了，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可他偏不！”
“偏要回到顾家，继续当那个‘顾怀章’！最终，把所有人都牵扯进了这个该死的计划里……”
萧南陌的眼神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焦点。
“他怎么会在乎我？”
“他只是没想到……连我妈妈，都死在了这个计划里。”
但疲惫只持续了一瞬，下一刻，萧南陌眼神再度冷冽起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所以，你觉得GE8的实验成果可以治什么瘫痪？可笑！你又不是没参与过实验，真以为基因改造是万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方焕的嘴角重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更显阴森。
“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况且……”
方焕擡手。
立马有手下会意，快步上前，递过来一把冰冷的手枪。
“这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素材吗？”
他接过枪，手指熟练地打开保险，然后将冰冷的枪口，重重抵在了萧南陌的后颈皮肤上。
那刺骨的凉意，瞬间让萧南陌背脊的肌肉都绷紧了。
“拿你试试能不能治，不就行了？”
“不要！！”
一直呜咽啜泣的邓靖川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
“哥！你别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