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于东城猛地擡头，见萧南陌睁开了眼睛，立刻放下手中的资料，凑了过来，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于东城的声音沙哑得险些听不出来，眼中满是担忧。
萧南陌微微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发不出声音。
他倏地就想起来了。
想起在瓢泼大雨中，于东城紧紧地抱着他，滚烫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想起他近乎绝望的声音：
“我原本觉得，只要你肯迈出一步，我便愿奔向剩下的九十九步。”
“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哪怕你只希望停在原地。”
萧南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痛在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喘不过气。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护士。
医生径直走到萧南陌的床边，拿起病历夹，扫了一眼上面的记录，又伸手翻了翻萧南陌的眼皮，检查了一番。
“患者这次是急性肺部感染，诱发了陈旧性气胸复发，导致呼吸功能障碍。加上长时间淋雨，体温过低，情况一度非常危急。”医生摘下听诊器，面色严肃地看向于东城，“你们这些当家属的也太不注意了，怎么能让病人淋雨呢？他本来就有气胸病史，这次差点就……”
于东城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声不吭地听着医生的训斥。
医生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病人现在需要绝对的卧床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情绪激动。饮食方面也要注意，以清淡易消化为主，忌辛辣刺激性食物。还有，一定要按时服药，定期复查，千万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是我的问题，我没照顾好他。”
萧南陌张了张嘴，想跟医生解释几句，可干涩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奈地闭上了嘴。
于东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连忙倒了一杯温水，温柔地扶起萧南陌，将水杯凑到他的唇边。
“慢点喝，润润嗓子。”
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湿润感。萧南陌感觉舒服多了，这才缓缓开口试了下音，声音却依旧沙哑得厉害。
医生又仔细地嘱咐了一番注意事项，这才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患者目前右侧胸腔积液较多，我们已经进行了胸腔闭式引流，但还需要继续观察。如果积液持续增多，或者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要及时通知我们。”医生临走前，还不忘再次叮嘱。
“好的，医生，我们一定注意。”于东城连连点头。
病房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萧南陌看着于东城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心里一阵酸涩。
他擡起手，轻轻抚过那片青黑，声音轻柔：“我……睡了多久？”
突然的触碰让于东城微微一颤，他猛地擡起头，对上萧南陌关切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四天了。”
换句话说，他应该也照顾了自己这么久。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于东城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
良久后，萧南陌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于东城，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一句话。”
“那句话说，爱根本不是安慰物，而是头骨里的一枚钉子。”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点滴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着，衬得萧南陌的声音更加低沉。于东城心中莫名紧张了起来，不安的看向他。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但一直理解不了。直到遇见你，我才体会到这种感觉，扎根在那里，无法逃避，也无法回避，让人痛苦……又着迷。”
“可是于东城，你对我来说，不是钉子。”
于东城原本平静的神色，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本紧抿的唇也似乎松动了一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期待，又像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萧南陌看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你是……锚点。”
于东城彻底愣住了，他像是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也凝固了，时间变得缓慢而漫长。于东城的心脏砰砰直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运转，只剩下萧南陌那句轻柔又坚定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
“我打算辞职休息一段时间。”
“这并不是临时做的决定，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不过，梁三杰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我挺喜欢临西的，也很喜欢市局的大家。”萧南陌看着于东城的眼睛，缓缓说道，“也许……可以继续帮于队打打下手。”
于东城像是被这句话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就红了，向前一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萧南陌。
萧南陌身体一僵，随即也擡起手，轻轻回抱住他。
体温在布料下无声流淌，心跳在寂静中此起彼伏地撞碎肋骨。
输液管的滴答声碎在耳边，见证他们用相嵌的骨骼，将呼吸交缠成永恒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