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十一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背叛？他常伴你身侧，看你嗜杀成性，屠戮生灵，他早已背叛的是他的心。鹤灵生来孤傲，心思纯善。我曾奇怪他为何对你言听计从，他分明并未堕魔，原来是情字作祟。”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劝过你少造杀孽”
水十一观察着他的神色，嗤笑道，“生而为魔的你又怎会听呢？毕竟他只是你的一个灵宠而已不是吗？”
骨刀没入水十一脖颈几分，他疼的冷汗直流。
“难道就因为我不曾听他的，他就私自做了这个决定？为何我要听他的”
“墨钺，对一些人来说这世上除了活着，更重要的还有尊严。你不是要娶骨女了吗？”
墨钺蹙眉，只听他继续道，“你不懂情，也不懂爱。霜翎不染尘，独立向云深。偏偏鹤揽天地灵气，最是孤傲多愁”
“你一定于他有恩吧，所以他才挣扎，即便心死，宁愿献祭神识，身负烈火也要助你”
“他的悲剧从遇见你那一刻就注定了”
“爱上你，对他来说才是阴雨连绵般的苦”
水十一的话一下下砸进他的耳中，嗡鸣不断。
黄金阁前魔气翻滚，血腥气传出千里，暗里窥伺的魔物瞪着腥红的眼，却又因墨钺强大的修为不敢靠近分毫。
墨钺沉默良久，“你这般透彻，也应该能看清今日自己得不了善终吧？”
水十一笑了，“谁不知你墨钺最是嗜杀，不斩尽杀绝可不是你的作风”
墨钺笑了，“那如果你二人有一个能活呢？”
水十一眼中的笑意淡了下来，“我说错了，屠灵魔君不止嗜杀，还奸诈狠毒”
“你不想活吗？”墨钺将骨刀移开，蓝色的血水顺着他脖颈的伤口留下，“你杀了他，我就让你活”
水十一捡起身旁掉落的匕首，站起身，猛地向他杀去。
墨钺轻松地挡住了这一击，钳住他的脖颈，“你也爱他？”
“墨钺，这世上除了情，还有一个字，叫义”
“放他走”倒在血泊中的姜雪虎撑起身，倏然开口。
墨钺斜睨着姜雪虎，语气莫名，“你有机会逃，却让我放一个鲛人走？”
他眼睛微眯，“你也懂情？”
姜雪虎笑了下，“我不懂，只不过我不想看他死”
“姜雪虎！姜以周！”
“墨钺，说话算话吧”
墨钺抽出一道血符甩到水十一身上，他瞬间消失在二人面前。
他走出黄金阁，挥刀甩去刀刃的血水。
“爱？”他不再看手中的刀刃，“愚蠢”
墨钺势如破竹地消灭魔域中的对手，同时也更加嗜杀，暗中一股对付他的势力在悄然联合。
墨钺嘴角溢出一口血，看着四面八方的魔族，“原来你们早就沆瀣一气”
“你手中有神兵，不一起对付你还能你一个个杀来吗？”
“这么久以来，你未免太过猖狂”
骨刀碎裂为墨钺争取了逃离的时间，京城郊外蜃雾密林，墨钺颓败地坐在山洞中。
很久以来，他第一次回忆起丹鹤，自从他有了骨刀，势力大增，横行魔域，心中的一处却总是空洞，于是他将自己沉浸在杀戮的快意中，却没有缓解分毫，分明丹鹤没离开前，他总是如此，总是有用。
他曾又寻了几个灵鹤，好几个都自绝而死，的确如水十一所说，是一种身负傲气的灵兽。
“爱？”
他不懂爱，但是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复活丹鹤。
从前他身为魔君之时，嗜杀与戾气之下，即使心中空洞亦可借由血腥气带来的满足感忽视，如今他一无所有，那空洞便日益清晰了起来。
他刻意不去回忆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记得那天他问他，“魔君的骨刀还在吗？”
他说曾说“弃了”。
为何他会化为骨刀呢？
幼年的记忆闯进他的脑海，因为他用这把骨刀救了他吗？
那他选择化为骨刀是因为自己的恩情吗？又或者真的如水十一说的，是因为爱上了自己？
他脑中思绪万千，苦海翻涌，他心中困惑都已无处求解。
献祭神识，六界六州再寻不得他。他曾刻意不去想的东西都涌现出来，呈现眼前。墨钺猛然闭上眼睛，无妄之滨的烈火一定极为痛苦，他倏然想起那日离开前丹鹤的目光。
心中那空洞被飓风破开更大的缝隙，他眸中猩红凝聚，他一定要复活他！
起死回生！乾坤神玉！
墨钺魂魄愈发淡了，前尘种种浮光掠影，他恍然明白自己对他不好。他从来以为有长久的时光和重来的机会，而偏偏那人最是决绝。
痛意钻入心口，所谓情爱二字，他竟方才窥得一二，只是明了间已在逝去。
与此同时，丹鹤的魂魄凝聚了一些，墨钺透明的魂魄望着他，没错过他脸上的一丝神情。
丹鹤睁眼的那一刻，隔空对上了他隐没的目光，消散的憾然正好补上了初见时遗忘的心跳。
百年迟来的心动，在烈火间化为烟尘。
夜无冥将丹鹤的魂魄收进魂珠，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