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峰之巅,云海翻涌,宫阙隐现。
此处并非昔日审判殿那般肃杀,而是七座更为古老、气息各异的殿宇环绕着中央一方白玉平台。平台之上,灵气浓郁得近乎凝成实质,氤氲流转,霞光自生。
钟许许踏上平台时,其余五道身影已然在各自的位置上显现。
月神长老依旧白衣胜雪,脸上厚纱遮蔽,无形剑意却比往日更加内敛,仿佛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锋芒不露,威压自存。
自然道的那只肥硕白猫,此刻正优雅地舔着爪子,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睿智,偶尔瞥向钟许许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了然。
乐道长老环佩轻响,今日她并未拨弄无形琴弦,周身却似有天籁萦绕,一颦一笑间,自有韵律流淌,令人心神宁静。
器道长老与阵道长老并肩而立,前者身旁悬浮的不再是奇特工具,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金属液体,后者膝上亦无阵图,双眸开阖间,仿佛有无数阵纹生灭。
唯有符道那位双丫髻的小姑娘,依旧是那副好奇模样,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钟许许身上转个不停,手里捏着符笔,笔尖的雷光却温顺了许多,不再那般张牙舞爪。
“钟许许,”月神长老清冷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平静,“或者,此刻该称你为药道长老。”
钟许许微微躬身,体内那六股庞杂却又初步融合的力量微微流转,抵消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无形威压。他能感觉到,这些长老并非刻意施压,而是他们本身的存在,就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某种极致法则,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
“见过诸位长老。”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沧桑,那是融合了珑莲及另外五位牺牲者部分神魂记忆的体现。
“坐。”月神长老示意。
钟许许依言,在属于药道长老的那个空悬已久的白玉席位上盘膝坐下。这席位与紫叶仙子平日静修的蒲团气息相仿,甫一坐下,便有一股温和的药灵之力涌入体内,与他自身驳杂的灵力产生微妙的共鸣。
“你体内,有七彩琉璃的气息,不止一片。”阵道长老那砂石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还有……太阴月莲的印记。”
钟许许点了点头,他知道,今日此会,便是要将一切坦然相告。
“此事,说来话长,皆因有臣国雀神山一役而起。”
他将当初雀神山神鸟异变,魔气泄露,有臣国皇室与严贤枥为求私利,试图献祭月莲一族以平息灾祸,却最终导致神鸟彻底魔化陨落,珑莲为镇压魔穴,以身为祭,化作太阴月莲的始末,一一道来。
其间,他并未过多渲染自己的作用,只客观陈述了事实,以及珑莲作为玉灵峰内门弟子,在最后关头恪尽职守,选择了牺牲自我,守护一方安宁的壮举。
“严贤枥,此人老夫略有耳闻,曾是有臣国国师,醉心邪道,妄图窃取国运,炼制邪丹。”器道长老冷哼一声,身旁那团金属液体随之翻涌了一下,“皇室昏聩,与之同流合污,招致灾祸,实属咎由自取。”
“月莲一族,秉承太阴之力而生,性情高洁,却也刚烈。有臣国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乐道长老轻叹一声,指尖微动,空气中似有悲悯之音流淌。
自然道的白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生与死,枯与荣,皆是自然之理。月莲化劫,亦是其道。只是,这般被人算计,终究是意难平。”
月神长老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钟许许说完,他才缓缓开口:“珑莲,确为药道一脉万年不遇之奇才,心性亦是纯良。若非此劫,药道长老之位,本该由她承继。”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钟许许身上:“你融合了其余六枚琉璃碎片,承继了他们的力量与部分记忆,又身负太阴月莲的因果,如今坐上这药道长老之位,亦是天意,亦是……责任。”
钟许许心中微沉,他知道这“责任”二字的分量。
“珑莲以身为阵,化月莲镇压魔穴,此举已超越寻常内门弟子之职责,堪称大义。”阵道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她虽陨,其志不灭。你承其遗泽,当不负所托。”
“此事原委,我等已知晓。”月神长老的声音恢复了清冷,“有臣国之过,自有其国运消长来偿还。珑莲之功,玉灵峰亦会铭记。”
他话锋一转:“钟许许,你既已承继药道,当知玉灵峰长老之责。维系大陆灵气,镇守魔气之海,此乃我等天命。如今七道归一于你身,虽非正统传承之法,却也让你一步登天,拥有了堪比我等的实力。只是这力量驳杂,需好生梳理,否则后患无穷。”
“晚辈明白。”钟许许应道。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六股力量虽然暂时被珑莲的琉璃碎片和太阴月莲之力勉强统合,但依旧如同六条桀骜不驯的巨龙,需要漫长时间去一一降服,真正化为己用。
“至于那‘遗忘’的代价……”乐道长老轻启朱唇,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或许对你而言,并非全是坏事。有些记忆,太过沉重,忘却,亦是一种解脱。”
“长老会每隔甲子便有一次轮值,前往魔气之海边缘,巡查封印。下一次,便在三年之后。”器道长老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初任长老,可随行观摩,熟悉流程。”
“此外,‘仙门定级大会’在即。”月神长老再次开口,声音无波无澜,“缥缈仙宗,既得了资格,便按规矩来。玉灵峰不偏袒任何一方,一切凭实力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