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雪伦夫人的脚步声，而是某种生物拍击水面的声音，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响声，后来逐渐连缀成串，越来越响，几乎像是礼堂里哗啦啦的掌声。
前面的水流里像是蛰伏了上百只大鱼，或者是牛蛙，它们成群结队地向着上游跳腾。
雪伦夫人停了下来，示意洛里安靠近自己。
“不要离我太远，省得遇到危险。”
她的声音很低，但还是从混乱的拍水声中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洛里安默默放慢了脚步，将目光投向前方，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绯红的月光透过树林的缺口，撒在林间那条银白的水流之上，在水流以及两侧开阔的河道内趴着密密麻麻的暗红之物。
洛里安的视力极好，顿时看清了那是什么——一些内脏、不规则的带血肉块、牲畜的肢体和脑袋，全都是零碎溃烂的样子，却还充满了活力，不断扑腾着。
“这些碎块被赋予了生命……像是某种血肉实验失败的产物，然后被随意抛弃在了溪流里。呵，很符合那群疯子的行事风格。”
雪伦夫人略微捏着鼻子，适应着现场的臭味。
洛里安的目光落在一块带肠子的肉块上，它在水里扑腾，像条大脑袋的水蛇，柔滑而顺畅，只是肠道的末端还不时漏出黄白的秽物，在水中融化开来。
还好有暴食者的能力，否则洛里安大概要吐了，他突然想起这条小溪的下游似乎有居民，他们也许会直接喝溪水……
“我们要过去吗？”洛里安集中精神，问道。
“等等看，我们身上的灵性会引起它们的反应，到时候也许会很麻烦。”
雪伦夫人有些烦躁，她当然不至于惧怕这些脏东西，但现场估计有数百个肉块，在这里战斗很容易引起极光会的注意，那这场潜入就算失败了。
洛里安环顾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可以绕路的小道，但周围全是密林，空旷处则是亮着灯，能看到有巡逻的人来回走动。
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脚边有一张嘴，那是人的嘴，牙齿雪白，末端连着一根手臂长的喉管。
！！
洛里安吓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往边上退了两步，那张嘴本来要扑上来，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它瑟缩了一下，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喉管里发出了类似野兽受惊的声音。
那种恐慌迅速从它身上蔓延到了周围的肉块，它们不断颤抖，像是喝了毒水的青蛙一样一个个匍匐下来，最后全趴到地上，吭哧吭哧地磕起头来。
洛里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雪伦夫人，只见她也四肢僵硬，大腿颤抖着，像是要跪下——
一股难以形容的邪恶气息从远处的养殖场蔓延而出，从林子里流淌而过，所到之处，群肉俯首，雪伦夫人也已经单膝跪在水里，脸上的皮肉不停颤抖着。
洛里安对这种场景相当熟悉，奎因在目睹赫密斯真身后，身上的血肉也有活化过来的现象，这大概就是失控的前兆。
洛里安连忙走上前，抬手打在雪伦夫人的后颈上，将她敲晕后扛在了肩上。
“刚才是某种神话生物的气息泄露了出来，极光会果然在筹谋大事……”
洛里安嘀咕着，开始犹豫自己该继续前进，还是先离开。但他很快想到了雪伦夫人今天说过的那句话：
要是我们今晚的行动没有成功，这座镇子上所有的人都要死。
雪伦夫人趴在他肩膀上，看起来渐渐恢复了平静，毕竟她没有直视神明或天使，灵性的惊扰不像奎因当时那么严重。
洛里安叹了一口气，抬起有些沉重的腿，从一块块碎肉之上跨过，缓缓走向了养殖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