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盯着兰馨，恍惚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厉害。
上回见她，兰馨还挺着孕肚，堵在制衣厂门口朝唐淑艳哭喊讨说法。
那会儿虽说身子发福，可脸蛋透着健康的红，毕竟兰建国在同龄人里也算周正长相，这几个女儿自然底子不差。
可这才过去短短几个月，兰馨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就算她的脸上化上了精致的妆容，身着华丽的白色婚纱，但那浓重的黑眼圈，微微下垂的嘴角，还有时不时佝偻的脊背，怎么藏都藏不住一身的疲惫。
最明显的改变还是她的眼神，没光了。
以前兰舒和兰馨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兰馨眼里是有光的，别管是好光还是坏光，她起码透着股精气神。
可现在，兰馨就像个被充了气却又气不足的气球，瘪瘪的，蔫头耷脑。
当瞥见兰舒身旁的石余川时，兰馨的眸光微微一动。
不过就只是一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机械地转过头，直勾勾盯着铺着红地毯的舞台，眼神里也瞧不出是失落还是迷茫，就那么呆呆地发着愣。
这次的婚礼在新塘县算是顶了天的排场，谁看了都得夸一句唐厂长真牛。
最惹眼的就是有个摄像师扛着摄像机来回晃悠，这新鲜玩意在新塘县可不多见。
普通老百姓结婚能请个照相的就已经够风光了，摄像机这物件一般人家哪舍得砸钱租。
林秀珍得意地满脸开花，直后悔没把老家农村里的亲戚全拽到城里来。
她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这辈子在亲朋好友跟前总算扬眉吐气了。
虽说兰馨是继女，可到底是她一手拉扯大的，此刻腰板挺得倍儿直，往那一坐就是兵。
同桌的亲戚们倒也配合她，一个劲捧着她，你一言我一语跟唱赞歌似的。
“好人有好报，秀珍啊，不枉你对小兰馨那么好，你这后半辈子享清福喽！”
“可不是嘛，秀珍对兰馨那叫一个没话说，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吧！”
“秀珍有福，小兰馨也有福，人家嫁的可是厂长儿子，直接掉进福窝里了！”
林秀珍嘴都快笑裂了，旁边的兰建国却一脸愁云，眼睛死盯着舞台上没有一点笑模样的兰馨。
兰馨全程板着脸，魏晓峰倒是笑得热闹。
两人并肩站着时，明明挨着彼此却貌合神离，全程新郎都没朝新娘子脸上看一眼。
兰舒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小外甥的影子，眼看都要开席了，兰馨的孩子还没露面。
她侧头问正给坨坨刮苹果泥的陈文娟：“咋没见小孩呢？”
陈文娟瞅她一眼，眼神带点暗示：“那边的亲戚有的不知道兰馨生孩子的事。”
兰舒一挑眉：“这也瞒不住吧？”
当时兰馨大着肚子大闹制衣厂，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可能瞒得下来。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啊，没过门的小媳妇生孩子是啥光彩的事啊？”陈文娟撇撇嘴，“唐淑艳那么要面子的人，总不能当众把孩子抱出来现眼。”
兰舒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小孩不来，我就不准备银镯子了。”
陈文娟拿勺子敲了敲手中的苹果，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说你这人！我把银镯子收起来，等过几天亲手给你外甥带上总行了吧！”
兰舒点点头：“那你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