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彻心中思绪翻涌，难以平静。
其脑海里则不断回想起众人沉默的画面。
在他看来，尽管同样是救人，可出于本心与为了利益的性质却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是为了大义，值得钦佩；而后者则是为了私心，本质上就是物化生命。
魔门冷血，其实他已隐隐有所觉悟，于是在痛苦挣扎过后，便释然了。
可他能接受所有人都冷血无情、唯利是图，但独独接受不了萧凝雨如此。
在他看来，对方虽然也是魔门之人，但却有着良善的一面，他希望、祈盼、幻想着对方能够站在他这边，想要对方“心存善念”。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和萧凝雨不会在未来因为“正邪不两立”而走到对立面。
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对方对自己的好，否则他未来必然会因此而心怀愧疚。
周彻对萧凝雨，似乎存在着一种莫名的期望。
他想让萧凝雨正视生命，让其拥有所谓“正道”的心。
挣扎着……挣扎着……
直到一道凄清的声音缓缓自身旁响起，周彻才在有些愕然的回首后，冷静了下来。
“抱歉清月，让你失望了。”
萧凝雨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她并未落泪，可那双眸子间却有着沉入海底的死寂。
只一眼，周彻就自那些繁杂的思绪中抽离，并陷入到了这让人怜惜的纯白之中。
“我知道你心中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一股善念，这股善念让你在魔门的腐朽里依旧熠熠生辉。
所以在得知魔门修士救人的出发点，只是为了魔门的利益时，你会感到一种落差，会觉得我们自私，从而陷入深深的怀疑与纠结。
但是清月，救人的前提，难道不应该是建立在‘拥有足够的实力’这个前提下的吗？
我知道你想救那些人，可你在说出要救那些人时，有考虑过当下吗？
魔门弟子总共来了六七百个，到现在存活下来的，却已经不足三成。
他们没有灵力补给，打到最后只能通过燃烧精血、本源，或是寿元才能勉强支撑。
六大魔门不属于任何国家，却属于每一个魔门中人，所以魔门修士只会认一个家，那就是自己的宗门。
即便是到了现在，也有着不少人为了宗门的利益，选择了奋不顾身的燃烧自己。
抛开了人们对魔门的偏见，那他们就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战的普通修士；若是再抛开修士这个身份，他们便与常人无异了。
他们也有所谓人权，难道他们就该为了救那些普通人而将自身置之险地？就该为了他人的性命而将自己的生命轻贱的终结在这片虚幻的空间中？
可他们也是人啊！你有考虑过他们的生命吗？
在我看来，任何人的命都是弥足珍贵的，一条命和一万条命本就不该被放在天平上去让人取舍。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选择了留下来救人的，那就应该得到尊敬才对，不是吗？”
萧凝雨语气认真，可却是那般的悲凉。
而这些话，则深深的刺痛着周彻敏感的神经。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站在魔门修士的立场上去考虑过问题。
周围的战斗持续着，沈青君、连道天等人纷纷祭出了各自杀招，与那庞大的海妖遗蜕厮杀着。
众人底牌尽显，灵力的威压一浪高过一浪。
遗蜕没有神志，因此也渐渐的开始迎来了终末之章。
周彻的嘴唇微动，萧凝雨说得没错，魔门中人不论是为了什么，最终结果都是在救人。
他们并不欠别人什么，可还是选择了留下来，选择了冒险。
那么不论其是私心还是大义，都不应该被别人扣上冷血、利益至上的帽子。
所以，真正存在偏见的，其实是周彻自己。
是他放大了自己内心，对于魔门之人的偏见。
看着萧凝雨，周彻的心绪已然平息，渐渐的，一股羞愧便缓缓升起。
他想要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直到萧凝雨伸手抚摸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才回过神来，与对方对视。
“你很善良，也很聪明，有着他人所没有的光辉，但这还远远不够。
清月，修行一途并非只有黑白二色，还记得你最开始来合欢宗时所说的话吗？
善恶是没有评判标准的，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期待着你能成长为一个独立、强大、有责任心、能够独当一面的修士。
这是我对你的期望，也是你人生路上必须要经历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