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
彻底停了下来。仿佛时间被定格。
猩红的竖瞳里，所有的暴虐、痛苦、不甘，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
以及一种……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接受了命运的死寂。一种……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接受了命运的死寂。
下一刻。
让王闯他们下巴再次脱臼的奇迹又发生了！
清灰那膨胀起来，跟个小气球似的身子，“咻”的一下，飞快地瘪了下去。
又变回了原来那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老鼠。
只是……
现在它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半点胆小，或者看见好吃的就流口水的贪婪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是吃饱喝足了，瘫在沙发上剔牙的慵懒和满足。
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看谁都像是自家小弟的傲气。大佬范儿十足！
它小小的身影，轻轻一晃。
动作轻盈得不像话，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无比自然地，落在了那巨大无比，此刻却乖得像只大号哈士奇的猩红竖瞳……不对，是落在了巨龙额头正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稳稳当当！落地无声！
小爪子抬起来，还挺像模像样地，轻轻拍了拍
那动作，像是在安抚自家新收的小宠物。
“以后，你就是我的坐骑了！！”
声音不大，软糯糯的，还是有点童音的味道。
但清清楚楚地传进了王闯、郝响、万晴、王絮儿的耳朵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们已经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更像是一道无法磨灭的灵魂烙印，直接“啪”地一下，盖在了那头倒霉催的巨龙灵魂最深处。
巨龙庞大的身躯，几不可查地又抖了一下。
然后……被清灰一口咬服了？
还成了……坐骑？！
王闯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真他娘的疼！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一口咬服了？
现在……成了耗子，啊不，清灰师妹的坐骑？！
王闯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
剧痛清晰地传来，毫不留情地告诉他，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脖颈僵硬，如同生锈的齿轮般，艰难地扭过头，望向身旁的郝响。
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张砂纸在用力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师…师兄…我…我是不是眼睛花了？还是说…出现幻觉了？”
郝响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巨龙头顶，那个小小的、此刻却显得无比庞大、如同君王巡视自己领土般耀武扬威的灰色身影。
再看看那巨大的西方龙，此刻却写满了“我认命了”、“我栽了”、“别惹我”复杂情绪的猩红龙眼。
郝响感觉自己的脑浆，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在颅内疯狂翻滚。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万晴那张万年冰封、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此刻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着，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以及一种……近乎滑稽的荒诞感。
她引以为傲的冷静与强大的分析能力，在眼前这彻底超出现实逻辑的一幕面前，被冲击得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作用。
王絮儿还保持着之前紧紧抱着清灰的姿势，但怀抱此刻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点残留的余温。
她呆呆地抬着头，看着那个稳稳站在狰狞龙头上，身形显得无比渺小，却又散发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无上威严的小小身影。
她红唇微张，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清灰……她……”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
而被强行收服的巨龙，似乎也从最初被“咬服”的剧烈冲击和灵魂震荡中，稍微缓过了一点神。
它那巨大的竖瞳之中，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
有屈辱，有不甘，有愤怒，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
它看向头顶那个决定了它未来命运的，小小的，灰色的存在。
一股无比苍凉、古老，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却又不得不屈从于现实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声的潮水般，缓缓在众人心底散开：
“卑鄙无耻的东方蛀虫……竟然……竟然用这种近乎掠夺的野蛮方式……强行与吾签订主仆契约……”
那意念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吾乃焚天之翼，末日龙焰——巴拉崩吧！尔等渺小的蝼蚁，待吾挣脱这该死的、囚禁了吾无数纪元的封印……”
它的威胁，或者说，是最后的挣扎与不甘，还没能完整地传递完毕。
站在它头顶正中央的清灰，似乎对这冗长的自我介绍和无力的威胁，感到了一丝不耐烦。
她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在那片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坚硬无比，却好像还在微微发抖的巨大暗黑鳞片上。
不轻，也不重地。
拍了一下。
“闭嘴。”
清灰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点软糯糯的童音味道，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
“还有，搞清楚，你现在是我的坐骑。”
“叫你巴拉崩吧太麻烦了，以后你就叫……小黑吧。”
“听话点，你这只吵闹的大蜥蜴！”
巴拉崩吧那充满愤怒与不甘的意念咆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
戛然而止。
巨大的龙瞳里，再次闪过一丝清晰无比的……恐惧。
以及一丝……名为“小黑”的茫然和屈辱。
整个黑暗的深渊空间，再一次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诡异的寂静之中。
只剩下王闯、郝响、万晴、王絮儿四个人类修士，那如同风箱般粗重的呼吸声。
还有他们心中，对这个彻底疯狂、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世界，无声的、充满了荒诞感的控诉。
这时，骑在“小黑”头顶，如同坐在王座之上的清灰，又动了动。
她一只小爪子叉腰，另一只爪子像是习惯性地敲了敲“小黑”的脑袋。
“喂！我的新仆人兼坐骑小黑。”
“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亮晶晶的宝藏之类的？”
“我记得以前在万兽园的书上看过，你们这种西方的大蜥蜴，好像特别喜欢收集财宝，把亮闪闪的东西都堆在自己的窝里。”
清灰的声音里，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询问，仿佛在问自家管家仓库里还有多少存货。
王闯的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冒烟，扭头看向郝响，声音艰涩：“师…师兄…它…它真成了…坐骑？”
郝响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龙首上的那抹灰色。他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像是堵着巨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震撼，已经超出了他能用语言表达的范畴。
万晴冰冷的眼眸中，风暴在凝聚。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一切荒谬绝伦，但事实就摆在眼前，那头散发着古老、恐怖气息的巨龙，确实对那只小老鼠……不，是对清灰师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顺从？这颠覆了她对力量、契约、乃至物种的所有认知。
王絮儿空荡荡的怀抱还残留着清灰的温度。她仰着头，看着那个站在龙头之巅，小小的身影，眼中除了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与有荣焉？虽然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但清灰是她的灵宠，清灰的强大，似乎也让她挺起了胸膛。只是……这强大，未免也太离谱了！
黑暗深渊中，那头刚刚被赐名“小黑”的巨龙，其庞大的意念再次波动起来，如同冰封亿万年的火山，内部翻涌着无尽的屈辱和怒火，却被一层更深的恐惧死死压制。
“小……黑……”
这两个字，在它浩瀚的意识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它的灵魂之上。焚天之翼，末日龙焰——巴拉崩吧！曾几何时，它的真名响彻星域，代表着毁灭与终结！而现在……小黑？！一只东方蛀虫赐予他的名字！
奇耻大辱！
但来自灵魂深处的契约烙印，以及那七彩牙齿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它连反驳的念头都不敢升起。
面对清灰那理所当然的询问，小黑的意念带着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怨气，回应道：“宝藏？吾之珍藏，皆在吾之神国！此地乃囚笼！是封印！是那该死的……”
他的意念猛地一滞，似乎触及了某个禁忌，巨大的龙瞳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此地，除却无尽黑暗与束缚吾之锁链，空无一物！”意念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恼怒，“更何况，就算有，也早已被这该死的封印隔绝！你这贪婪的……”
“哦，没有啊。”
清灰的回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仿佛只是没找到想要的零食。
她的小爪子又在小黑那冰冷坚硬的巨大鳞片上敲了敲，力道不重，但每一次敲击，都让小黑庞大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一下。
“真没用。”清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和“龙”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