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被夜风卷上玻璃穹顶时，顾长哥肩头的木蝴蝶标本突然振翅。
赵小满踮起的脚尖堪堪触到晒药架边缘，发梢扫过他的喉结带起细微的痒，远处三轮车灯扫来的刹那，他腰间银针盒发出嗡鸣。
“顾大夫的银针认主呢。”宋清雪的声音像浸过薄荷的丝帕，踩着直播设备滚轮声从紫苏叶堆后转出。
她腕间缠着顾长哥送的九节菖蒲手串，月白旗袍开衩处还沾着今早给紫草分株时蹭的泥。
赵小满踉跄着退后，补光灯将三人影子绞成麻花。
顾长哥弯腰拾起滚落的药罐，紫铜罐身映出宋清雪别在襟口的鎏银掐丝山茱萸——那是他昨日配安神香囊时随手折的。
“酸枣仁炒过火候会泛油光。”宋清雪突然开口，葱白手指划过顾长哥手背停在竹匾裂痕处，“就像有些心意，捂久了反倒伤身。”她指尖沾着夜交藤的汁液，在晒药架上画出半枚扭曲的北斗。
二十里外的网吧包厢里，刘三炮把烟头按灭在养生茶包装上。
电脑屏幕蓝光映着他眉骨处的刀疤，水军群消息像食人鱼般疯狂跳动。
“把顾瘸子熬药视频p上罂粟壳！”他冲着语音吼道，脚边散落着伪造的中药材检测报告。
晨雾未散时，电商孵化园的公告栏已贴满举报信。
孙培训师扶了扶金丝眼镜，镜腿缠着顾长哥特制的醒神药线。
他翻出半年前物流单存根，突然指着某张发货单的骑缝章：“看这个紫苏叶批次的溯源码！”
顾长哥正在晒场调试药碾，黄柏碎屑沾在睫毛上像落满星尘。
宋清雪突然将手机举到他眼前，屏幕上赫然是赵小满直播间的弹幕——“中医骗子滚出电商圈”的血红色字体正在刷屏。
“三分武火。”他忽然握住宋清雪颤抖的手腕，药碾里的决明子迸出脆响，“七分文火。”晒场东南角的紫铜药炉腾起青烟，二十四种药材在晨光中翻涌成漩涡。
吴村长把大喇叭架在祠堂前的石狮子上时，晒场已摆满贴着检测报告的药材标本。
孙培训师切换着ppt，投影仪光束里浮动着刘三炮篡改物流单的逐帧分析。
顾长哥解开白大褂第三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拔罐印记。
“这是山茱萸真正的硫磺残留量。”宋清雪突然举起色谱仪，旗袍盘扣不知何时换成顾长哥常用的砭石纽襻。
人群中的赵小满突然冲上台，将直播镜头怼到刘三炮提供的“证据”前：“大家看这个公章边缘的像素点！”
刘三炮踹翻网吧转椅的巨响通过某个未关闭的麦克风传遍全场，晒场上空惊起三十七只白鹭。
顾长哥腕间的砭石手串突然断开，七颗黑曜石滚落在宋清雪高跟鞋边，拼出歪斜的北斗七星。
暮色染红晾药架时，陈明远站在孵化园三楼落地窗前，手中的紫砂壶映着楼下相视而笑的两人。
他摩挲着壶底那个“宋”字刻痕，茶叶渣在壶嘴凝成暗褐色的泪。
窗外忽然飘过赵小满没关机的补光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得像条吐信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