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殿下不要说出来!”从司马柬炽烈的眼神中,杨容姬隐隐猜到了答案。她后退一步,借着墙壁稳住自己的身形,哀求一般地道,“在我心里,秦王殿下永远是最好的弟弟。”
“好,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司马柬忽然慢慢地坐在了地上,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胸膛,“在别人眼中,我一生不好女色,甚至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所以我看见杨姐姐要做母亲了,心中真是又羡慕又嫉妒,只可惜,那不是我的孩子……”说到后面,他声音渐低,竟是整个身子都佝偻了下去。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杨容姬惊愕地看着司马柬的衣袖无力垂下,露出了插在胸口的半截匕首,那白玉柄上沾染了鲜血,白的愈白,红的愈红,刺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从小就想……做大将军……当将军的自然要死在兵刃之下,岂有被毒酒……辱没的道理?”司马柬双手用力撑住地面,艰难地抬头朝杨容姬笑了笑,“杨姐姐,你走吧……能见你一面,我已经知足了……”
“杨婶婶身怀六甲,秦王殿下却因为一点执念,竟想死在她的面前,这也太自私了吧!”一个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意气风发,咄咄逼人。
“山奴?”杨容姬惊讶地看着走过来的少年,丰神俊秀,大袖高冠,陌生得仿佛她认错了人。
“齐王前来,是想确认我死了……好给……好给皇后报信是吗?”司马柬胸前的血已淋淋漓漓流了一地,但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弯曲的脊骨一点点扳直,最终从屈辱的匍匐恢复成了坐姿,“想不到,你这样赶着讨好皇后……”
“皇后是我姨母,论忠论亲,有何不妥?”听着司马柬脊骨发出的咔咔声,齐王司马冏笑了。他状若随意地坐在司马柬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断惨白下去的脸:“秦王放心,你如今不幸病死,皇后会善待你的家眷,还会从宗室中给你过继一个嗣子,好保你秦王一脉祭祀不绝。”
“那就……多谢了……”司马柬想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了,“那么……我也送给你……一个忠告……”
“哦,什么忠告?”司马冏见桌案上堆放着一盘雕刻成禽鸟模样的鲜桃,随手拿起一个在手中赏玩。
“不要搬回这个府邸……在这里面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司马柬说完,最后看了一眼呆立在门口的杨容姬,终于伏在桌案上,再也没能起来。
“胡说,这是我的家,我迟早要搬回来!”司马冏显然是被这句话激怒了,狠狠地将手中桃子抛出,骨碌碌地滚到了杨容姬的脚下。
杨容姬低下头,看着那个雕刻成小鸭子模样的桃子。因为被司马冏砸在地上,小鸭子的脑袋碎了,一个翅膀也离开身体飞出老远。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忽然呻吟了一声,双手捂住腹部蜷缩下去。
“杨婶婶,你怎么了?”司马冏见杨容姬的裙下忽然浸出了鲜艳的红色,不由大惊失色,冲到门口大叫道,“快去找产婆,杨婶婶要生了!”
太极殿西堂中,一摞摞奏疏堆放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旁,仿佛小山一样遮蔽了案后女子瘦小单薄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