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已经听下人说了。”潘岳打断了杨容姬的话,抬起脸看着站在面前的妻子,“坐吧。”
“我寻思着杨骏传召你必有急事,而你却不好解释深夜离家的原因,所以——”杨容姬顿了顿,“我刚才去了一趟秦王府。”
“夜半叩门,秦王府会让你进去吗?”潘岳的脸藏在灯后的阴影里,语调平稳无波。
“我当年离宫之时,秦王曾经赠我一把白玉柄匕首,只要拿出它作为信物,秦王自会相见……”杨容姬说到这里,敏感地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疑惑地唤了一声,“檀郎,你不高兴?”
“杨骏明日少不得盘问我今晚去向,所以你才会深夜拜求秦王为我遮掩。这样的窘境,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潘岳强笑一声回答。
“你是怪我擅做主张吗?”杨容姬难得遇见潘岳如此冷峭的神气,又是讶异又是局促,“要不,你便索性对杨骏坦承今晚去查看温裕尸身了?”
“就算温裕是我命人打死的,我对他的尸体如此上心,必定会引来杨骏杨珧的怀疑。”潘岳淡淡道,“所以你做得没错,求秦王遮掩是我唯一的出路。”
“让我看看你!”杨容姬此刻终于明白潘岳是哪里不对劲,她斜过身子靠近他身边,果然发现他隐藏在灯影后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她的手抚过他冰冷的脸颊,担忧地一路向下摸索,终于发现了原因:“檀郎,你的手怎么了?”
潘岳没有反抗,任由杨容姬拉着他的右手放到灯下。此刻那只手腕已经肿得有平素的两倍粗,皮肤在灯光下薄得发亮,让杨容姬蓦地一阵心悸:“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被东莱王拧的,只是脱臼,不碍事。”潘岳将手枕在桌案上,避重就轻地回答。
“我倒是可以接好,不过这只手怕是有几天不能活动。”杨容姬正想去拿自己的药箱,忽地想起一件事,“这件事也应该让秦王知道,否则明天杨骏问起来会有破绽!”
“你打算连夜再去一次秦王府?”潘岳暗暗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口气如常,“可是你的信物已经还给齐王了,还怎么进去?”
“秦王说了,上次送给我的那套五兵佩发簪,以后也可以当作信物……”杨容姬说到这里,蓦地住了口,一双清澈眼波难以置信地望向了潘岳,“檀郎,你究竟在想什么?秦王已经领旨,不日就要离京出镇关中了。”
潘岳转开眼睛,假装没有看见杨容姬眼底的震惊和委屈。秦王司马柬与杨容姬是少年相识,患难之交,如今杨容姬能让他帮扶自己,实乃求之不得的助力。可是一想起秦王府中随处可见的水果雕刻,潘岳的心中就会涌起躁动不安,可是这不安的根源,他却不敢去深究。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不敢再失去什么了。
果然不出潘岳夫妇所料,当第二天一早潘岳托着受伤的右手,急匆匆赶赴杨骏的车骑将军府时,他面对的便是杨骏狐疑猜忌的眼光。幸而秦王在随后的早朝时证实潘岳夫妇昨晚到王府为秦王妃看诊,而潘岳则不小心跌倒扭伤了手腕,
秦王司马柬和太子一样,是杨骏的外孙,因此他的话成功打消了杨骏的疑虑,也让他放心向潘岳吐露了连夜征召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