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户大厅的吊扇吱呀作响，陈默捏着妙可蓝多的交割单挤在人群里，热敏纸边缘被汗水洇湿。眼前的集合竞价大屏泛着蓝光，妙可蓝多的股价沿着10日均线稳步爬升，周线级头肩底形态的颈线位35元被踩得粉碎，Acd金叉的红柱像排燃烧的火把。
“小伙子，这票要走主升浪了！”穿中山装的老股民戳了戳陈默肩膀，搪瓷茶杯上“股市长红”的烫金字已斑驳，“2017年方大炭素突破时也是这德行，我当时全仓杀进去，三个月翻了两倍！”
陈默盯着自己设置的2%止损线，35.8元的成本价在分时图上晃得人眼花。他想起周远山在地下室说的“技术分析的三个假设”，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锂云母标本——那是在宜春矿坑捡到的，此刻硌得掌心发疼。
李雪娟的香奈儿外套蹭过碎成蛛网的屏幕，美甲刀在妙可蓝多的K线图上划出刺耳声响：“头肩底突破颈线位，量度涨幅至少到45元，现在怎么就跌停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翡翠镯子磕在键盘上叮当响。
陈默调出周远山发的《技术分析十诫》，第一条“市场行为涵盖一切信息”的加粗字格外刺眼。“娟姐，可能有我们不知道的……”
“知道个屁！”张野踹开玻璃门，直播杆上的补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昨晚抖音粉丝就私信我，说妙可蓝多的融券余额暴增三倍！”他把手机怼到陈默面前，同花顺数据显示融券余量4.7亿，“你们这些画线派，连交易所数据都不看吗？”
老式投影仪在发霉的墙面上投出贵州茅台与乐视网的月线图，周远山的教鞭“啪”地敲在乐视网179元的历史高点：“找出这俩票的共同点，错了就去猪场扫粪。”
陈默用激光笔圈住两者的Acd顶背离信号：“都出现过周线级顶背离……”
“放屁！”周远山突然拔掉电源，黑暗中响起打火机的咔嗒声，烟头明灭间露出他眼底的红血丝，“茅台的预收款占营收30%，现金流比利润表干净十倍；乐视网应收账款周转天数300天，靠关联交易做高营收——这才是本质！”
陈默摸黑翻开妙可蓝多的财报，销售费用占比34%的数字在手机电筒下格外刺眼，研发费用却只剩1.7%。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调研会，董事长说“更关注营销创新”时，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掌声。
妙可蓝多的现金流量表铺了满床，陈默盯着“支付的其他与经营活动有关的现金”一项——3.2亿的营销费用，比研发投入多了整整二十倍。手机弹出李雪娟的语音，夹杂着瓷器碎裂声和沪语咒骂：“阿拉房子抵押了三次，现在连棺材本都没了……”
他点开F10，控股股东82%的股权质押率像道催命符。突然想起周远山常说的：“技术分析是后视镜，财务报表才是方向盘。”而自己一直盯着K线，却没看见报表里的魔鬼细节。
烤腰子的油烟熏得人睁不开眼，周远山用竹签在油污桌面画杜邦公式，毛豆壳堆成贵州茅台的形状：“RoE超过30%的公司，要么像茅台靠净利率，要么像沃尔玛靠周转率，但绝不能像乐视靠杠杆。”
陈默的手机突然收到匿名邮件，附件是妙可蓝多董事长与私募的聊天记录，半年前的对话让他脊梁骨发寒：“30元以下随便砸，等技术派割肉了我们再拉……”
“师父，这能报警！”
“早传遍私募圈了。”周远山把截图转发到十个学员群，“知道为什么现在才爆雷吗？”他指了指隔壁桌对着抖音直播炒股的年轻人，“当最后一个技术派进场，就是猎人收网的时候。”
黎明前的薄雾里，陈默摸着锂云母标本的棱角，突然发现它的纹路竟和妙可蓝多的K线图惊人相似——看似完美的上升通道，实则是庄家画给技术派的陷阱。他不知道的是，李雪娟正蜷缩在陆家嘴天桥下，手机里存着周远山发的《财报分析手册》，而张野的直播间里，“AI诊股”的虚假宣传正在收割新的韭菜。
手机震动，周远山发来消息：“明天去仁怀，看看茅台的窖池。”陈默盯着地图上的红色标记，突然想起地下室墙上的字：“当技术指标与财报数据背离时，记住——K线会说谎，现金流不会。”
烧烤摊的灯次第熄灭，陈默在笔记本上写下：“技术分析不是圣杯，而是带血的手术刀。”纸页下方，妙可蓝多的跌停封单还在增加，而远处的黄浦江面，一艘货轮正鸣笛驶向黎明，像极了周线图上那根刺破黑暗的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