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水面漂着油污，霓虹倒影碎成斑驳的光斑。陈默蹲在防洪堤上，手机贴着耳边，王美玲的东北腔像把钝刀来回拉锯：“赣锋锂业是龙头！深圳私募老张说下周必拉涨停！”远处船厂切割钢板的火星溅落江心，他用鞋底碾灭烟头，烟灰混着江面的死鱼腥味：“王姐，工信部文件说碳酸锂产能过剩……”
“扯犊子！”麻将牌哗啦声盖过她的怒吼，“姐把六套回迁房都押了，四百二十万满仓干！你是不是男人？”
陈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江面，白花花的死鱼翻着肚皮，鱼鳃里嵌着蓝绿色结晶——和上周调研赣锋锂业时，废水处理池里的碳酸锂残渣一模一样。手机突然震动，同花顺弹窗跳出加粗红标：《财政部：2024年新能源汽车补贴退坡30%，即刻执行》。
“我操！”两个穿海通证券工装的年轻人从身后跑过，手机屏幕映着天齐锂业（002466）的跌停封单，“八十万手跌停！赶紧通知客户追加保证金！”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发抖，持仓界面的浮亏数字每秒都在跳动。赣锋锂业的卖一档突然堆出五十万手抛单，分时图像被砍断的钢丝绳垂直坠落。他想起三个月前的投资者接待会，董秘擦着汗重复：“库存增加是战略储备……”此刻才明白，所谓“战略储备”不过是虚增库存的遮羞布。
珠江新城某私募交易室，赵志刚摔碎手中的青花瓷茶杯，茶水溅在“2025年最佳私募基金”的奖匾上。监控屏幕里，宁德时代（）放量破位，他扯开领带怒吼：“联系财经大V，把赣锋锂业虚增库存45万吨的检测报告放出去！就说有内部录音！”
凌晨1:17，雪球论坛爆出让人窒息的帖子。加盖红章的检测报告照片里，“碳酸锂含量超标200倍”的结论与江面死鱼形成致命呼应。几乎同时，LE钴价期货闪崩7%，报价从美元\/吨跌至美元\/吨——这意味着A股钴业公司的毛利率将直接下降2.3个百分点。
“陈先生，我是中信建投风控部。”电话那头的女声像催命符，“您的融资账户维持担保比例已降至128%，请在明日10点前追加保证金，否则将强制平仓。”
陈默瘫坐在防洪堤上，听着江水流过的声音。手机里王美玲的语音还在不断震动，这次带着哭腔：“老弟，鹤岗的房子都过户了……”他摸出皱巴巴的调研笔记，废水处理池的臭味仿佛还在鼻尖——当时怎么就没怀疑过，锂矿废水里的结晶，和死鱼鳃部的一模一样？
珠江新城IFc大厦59层，赵志刚盯着跌停板上的赣锋锂业，嘴角勾起冷笑。操盘手汇报：“散户爆仓单已达30万手，要不要开始吸筹？”
“不急。”他点上雪茄，“等环保组织的水污染视频发酵，再用三个马甲账户分批接货。”屏幕上的大宗交易信息闪烁，某机构席位正在以18%的折价收购赣锋锂业股份，“记住，跌停板吸筹分七次下单，每次不超过500手。”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陈默冲进24小时自助图书馆，浑身滴水在地板上画出蜿蜒的轨迹。他在财经书架前驻足，《锂电池产业链分析》滑落时，露出背后的《幽灵的礼物》——周远山导师曾说过，这本书里藏着“只持有正确仓位”的终极法则。
翻开扉页，钢笔尖悬在空白处，窗外传来钴价期货的暴跌警报。陈默盯着书中“止损是交易的氧气”那段批注，突然想起王美玲抵押的六套回迁房，想起江面漂浮的死鱼，想起所有完美技术指标背后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