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李贺的声音隔着墙传来，带着一丝关切。
“没事！”乔平手忙脚乱去捞发卡，指尖刚碰到金属边，就看见发卡顺着排水口打着转消失了。她懊恼地跺脚，这可是母亲用攒了三个月的布票换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心里有点委屈，想着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安慰自己。
回到房间时，李贺正蹲在地上整理书包。看见乔平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上，他犹豫片刻，从书包里掏出块叠得方正的蓝格子手帕：“干净的。”
“谢谢。”乔平擦着脸，闻到手帕上淡淡的肥皂香，那香味，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当她瞥见李贺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唐诗三百首》时，说道：“你还在研究唐诗啊，我最近读戴望舒的诗，《雨巷》里那种朦胧又惆怅的意境，真让人着迷。”
李贺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回应：“戴望舒的诗确实独特，将古典与现代融合得恰到好处。不过唐诗的韵味也别具一格，像王维的山水诗，短短几句，就能勾勒出空灵的画面，充满禅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诗歌里的意象、情感，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乔平看着李贺专注的神情，心里满是欣赏，觉得他认真讨论文学的样子特别有魅力。
吱呀——
老旧的木床发出抗议般的声响，乔平僵着身子躺下。月光把梧桐树的影子投在窗帘上，随风晃动的枝桠像极了皮影戏里的妖怪。她听见地板传来窸窣响动，李贺翻了个身，军用水壶磕到地板发出闷响。
“你冷吗？”乔平望着天花板轻声问。九月的夜风带着凉意，她听见楼下看门大爷的收音机在播《朝阳沟》，咿咿呀呀的豫剧唱腔顺着门缝钻进来，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抹别样的色彩。她心里想着，要是能和他一直这样聊天，就算不睡觉也开心。
“不冷。”李贺的声音有些发闷，乔平听见他又翻了个身，“你明天早课是纺织材料学吧？”
“嗯，王教授的课。”乔平数着窗帘上的碎花图案，“你说他这次会不会突击测验？”
“我帮你整理了重点...”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重物倒地。乔平猛地坐起来，床架跟着剧烈摇晃。几乎同时，李贺已经挡在床前，举着搪瓷茶缸作防卫状，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勇敢。乔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安全感，觉得只要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月光下，两人屏息听着门外动静。走廊尽头的挂钟当当敲响一点，有野猫凄厉的叫声划过夜空。乔平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李贺的衣袖，他胳膊上的温度透过棉布传到掌心，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悄悄攥紧他的衣袖，心里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依靠着他就好了。
“是风把扫帚吹倒了。”李贺轻声说，却没有挪开手臂。乔平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力士皂和书卷的味道，那是文学青年特有的气息。她的目光落在他凸起的腕骨上，那里有道新鲜的划痕，可能是今天整理书籍时弄的，她的心中涌起一丝心疼。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腕骨，心疼地问：“疼不疼？”。
当第二声异响从门缝下传来时，乔平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那绝不是老鼠的动静——是某种坚硬物体在抓挠木门，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咯吱”声，就像用指甲在抠门板。
“李贺...”她声音发颤，不自觉往床里缩，“你听！”
年轻男孩的后背瞬间绷直。他抄起桌上的手电筒，金属外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在他准备开门查看时，乔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万一是...”
两人僵持的瞬间，门外传来物体滚动的声响。李贺感觉到乔平的手指在发抖，凉得像浸过井水。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他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乔平紧紧抓着他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有危险。
“可能是野猫碰倒了什么东西。”他强作镇定，手电筒的光圈在门板上晃动，“我数到三就开门，你躲到门后去。”
乔平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不行！你要是出事...”她忽然哽住，想起上个月听闻的危险事件，心中满是恐惧与担忧。她害怕失去他，只想把他留在身边。
就在这时，抓挠声变成了清晰的啃咬声。乔平突然想起什么，哆哆嗦嗦指向窗户：“纱窗！纱窗没关严！”
李贺一个箭步冲过去，黑色布鞋踩得地板咚咚响。他用力拉紧纱窗插销时，乔平看见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夜风卷着梧桐叶拍打窗户，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声音悠长而又带着一丝寂寥。乔平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又担心又感动，觉得他为了保护自己，什么都不怕。
“没事了。”李贺转身时撞到木椅，疼得倒抽冷气。乔平想笑又觉得眼眶发热，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光着脚跳下床，拖鞋都忘了穿。她跑到他身边，关切地问：“有没有撞疼？”。
当第四波抓挠声响起时，乔平终于崩溃地扑进李贺怀里。少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她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声，和自己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李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颤抖的肩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鹿。乔平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的心跳，觉得此刻无比安心，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要不...你到床上来？”话一出口乔平就后悔了，但更令她吃惊的是自己的坚决。她退后半步，胡乱把床单扯成两半，“中间放书包当界线！”
李贺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他盯着地上皱成一团的床单，突然转身去翻书包：“我...我有带绳子，可以把床单绑在中间...”
李贺从书包里翻出一根麻绳，那是他平时用来捆书的。他的手有些发抖，绳结打了两次才系紧。乔平抱着枕头坐在床角，看着他把床单拉直，在中间摆上两摞课本，最上面放着他的军绿色书包，那书包，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一道无形的屏障。她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既觉得好笑，又有点甜蜜，想着他真是个可爱又老实的人。
“这样...应该可以了。”李贺的声音有些发涩，他不敢看乔平的眼睛，低头整理着“边界线”。
乔平忽然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有细小的茧子，那是常年翻书留下的痕迹。她想起两人探讨文学时，李贺专注的神情，他对文字的热爱溢于言表，那一刻，她的心中对他充满了敬佩。她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指，感受着那层薄薄的茧子，心里满是温柔。
“你...要不要把外套脱了？”乔平说完就后悔了，连忙补充道，“我是说，穿着外套睡觉不舒服...”
李贺愣了一下，耳尖又红了。他笨拙地脱下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乔平瞥见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线条，慌忙别过脸去，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偷偷用余光看他，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两人小心翼翼地躺下，中间隔着那道用课本筑起的“长城”。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乔平能听见李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偶尔吞咽口水的声音。她偷偷数着他的呼吸，觉得那声音格外动听，仿佛是一首美妙的旋律。
“你冷吗？”李贺突然问，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有点...”乔平话音刚落，就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李贺把他的校服外套轻轻搭在了“边界线”上。
“这样会暖和些。”他说。
乔平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母亲常说，看一个男人靠不靠谱，要看他怎么对待身边的人。李贺总是这样，默默地照顾着别人，从不张扬，他的善良与体贴，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感动。她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但并不是尴尬的那种。乔平数着李贺的呼吸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呼吸节奏变得一致了。她偷偷转过头，看见李贺仰面躺着，月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他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别样的情愫，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好。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沉浸在这份甜蜜又羞涩的情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