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裹着苗绣披肩倚门而立,看见他脖颈处新鲜的刮伤渗着血珠,竹篓里还沾着悬崖特有的凤尾蕨。
\"后山的断肠草...\"她话音未落,毕十三失手打翻陶罐。滚烫的粥泼在脚背,他却先抓起她的手腕把脉。
孩子们在祠堂外唱着走调的山歌,炊烟与晨雾缠绵成纱。
林夏突然落泪,泪水砸在毕十三手背的烫伤上:\"你总这样...什么都自己扛...\"
蝉声突然寂静,毕十三的喉结动了动。
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角未愈的擦伤:\"你知道二十四点游戏最残酷的是什么吗?\"晨光穿透他颤抖的睫毛,\"是明明凑出了答案,却发现根本没有赢的筹码。\"
林夏的掌心贴上他脸颊,触到湿润的凉意。药杵跌进石臼,惊散了觅食的鸡群。
祠堂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他们的影子在神龛前交叠成禁忌的形状。
暴雨季结束那晚,林夏在晒药棚找到对着账本发呆的毕十三。
月光将他的白衬衫染成淡蓝,怀表链子缠着支破旧的钢笔。
\"我托阿妈赎回了。\"她将檀木盒推过晒干的艾草,珍珠泛着柔润的光,\"用我的嫁妆钱。\"
毕十三的脊背骤然绷直,药碾子从膝头滚落。林夏看见他指节捏得发白,账本上的数字被泪水洇成模糊的墨团。
\"利息按银行基准利率算...\"她的玩笑被突然的拥抱截断。毕十三的下巴抵在她肩窝,怀表链子硌得锁骨生疼。
夜露打湿晒药架,山风裹着远方的狼嚎,而他的心跳震碎了林夏耳畔的月光。
晨雾弥漫的渡口,毕十三将珍珠项链塞回她手中:\"赎当期限还剩十七天。\"竹筏推开碧绿的江水,他站在晨光里像株挺拔的冷杉,\"我会亲手拿回来。\"
林夏握紧尚带体温的珍珠,看见他转身时将当票折成纸船放入江中。
船身写满复杂的计算公式,却在漩涡中绽放成白莲的形状。
返校的绿皮火车上,林夏在毕十三补眠的间隙翻开他的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晒干的海棠,最新一页钢笔字力透纸背:林夏体温记录表。而在折痕深处,藏着极小的一行算式:37.2c+∞=?
窗外晚霞如烧,她将薄荷糖放进他微张的掌心。
毕十三在睡梦中攥紧糖纸,眼角滑落的泪珠折射出虹彩,像那颗终于回家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