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报声像生锈的钢锯划破神经，林悠手中的扳手\"当啷\"砸在机甲维修台上时，全息预警屏正将第三组卫星数据投射在指挥中心穹顶。直径三百米的\"湮灭之眼\"母舰在星图上投下阴影，密密麻麻的护航舰群如同寄生在巨鲸身上的磷虾，正以反物质引擎特有的蓝紫色尾焰撕裂电离层。
\"监测站在三分钟前修正数据。\"首席观测员陈薇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这位总戴着圆框眼镜的姑娘正疯狂敲击着键盘，\"预估数量修正为七十二艘，母舰级十五艘，护航舰群规模是上次情报的三点二倍......\"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代表敌方舰队的红点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基地坐标收缩。
医疗舱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林悠冲过转角时，正看见陆凡医生将防护面罩摔在消毒舱上，这位平时永远穿着笔挺白大褂的病毒学家，此刻领口大敞，脖子上还挂着被扯断的工作牌。他面前的培养皿里，淡绿色的培养液正诡异地沸腾，漂浮的细胞样本表面凸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斑点——那是变异病毒的典型特征。
\"潜伏期十二小时，传染途径从血液接触转为空气传播。\"陆凡抓起旁边的实验报告，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三小时前咽拭子检测还是阴性的伤员，现在已经出现皮下出血症状。必须拿到核心实验室的原始毒株，只有对比变异序列才能开发抑制剂！\"他突然转身抓住林悠的手腕，眼中布满血丝，\"你父亲参与过初代病毒样本的封存，你知道实验室密码对不对？\"
指挥中心的地面突然传来低频震动，那是轨道炮充能时的共鸣。林悠抽回手，耳麦里同时传来两个声音：战术指挥官周航的怒吼和陈老带着杂音的汇报。前者在质问能源储备能否支撑全功率防御网，后者在汇报第三动力炉的聚变堆出现临界值波动。她抬头看向预警屏，敌方先头部队已经突破第一层雷区，地雷爆炸的蓝光在卫星图像上连成破碎的光带。
\"跟我来。\"林悠拽着陆凡冲向应急通道，作战靴在防滑地砖上擦出火星，\"核心实验室在b4层的旧仓库下方，密码需要双人指纹解锁......\"她的声音突然顿住，想起三天前在父亲机甲里发现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基地的剖面图，那个用红笔圈住的星号标记，此刻正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当他们在负三层拐角遇到运送医疗物资的后勤组时，整面防爆墙上的电子钟正跳动着鲜红的\"03:47\"。穿橙色工作服的小伙子们背着比人还高的医疗箱，腰间别着改装过的医用激光刀——在这个末世，任何工具都可能成为武器。\"第七医疗舱失守了！\"其中一个鼻梁有道疤痕的年轻人喊道，\"感染体开始出现肌肉异化，它们能徒手撕开合金门！\"
陆凡突然停住脚步，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一支录音笔。电流杂音过后，传出三天前他与感染伤员的对话：\"冷......像有冰锥在血管里凿洞......\"伤员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里是监护仪的滴答声，\"然后就热，骨头在烧......看见好多黑影在动......\"录音突然被尖锐的啸叫切断，陆凡低声说：\"这是二号变异体发作前的最后录音，现在他们的瞳孔会完全变成灰白色，就像......\"
\"就像星核集团的改造士兵。\"林悠接口，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颈间的吊坠。父亲笔记里提过，初代病毒本是星核集团开发的生物武器，试图通过基因融合制造服从命令的战争机器，却在第一次试验时失控，导致整个研究基地沦为死地。她突然想起天台机甲上的军徽，那个被炮火熏黑的齿轮与麦穗标志，正是人类联军最初的徽章。
指挥中心的广播突然响起，周航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全体注意，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敌方母舰群将于五十一分钟后进入主炮射程，变异病毒已突破医疗舱隔离区。现在启动'长城计划'第三阶段：所有战斗人员前往武器库集结，后勤组携带物资进入地下避难所，科研人员跟随林悠前往核心实验室......\"
警报声突然变调，转为急促的蜂鸣。当林悠和陆凡冲进b4层时，厚重的防爆门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后传来利爪抓挠金属的吱嘎声，混着感染者含混的嘶吼。陆凡突然从医疗箱里掏出一支镇定剂，对着门锁旁的摄像头比出\"三\"的手势：\"陈老！把实验室备用电源切换到机甲能源储备！我们需要三十秒的过载时间！\"
林悠将手掌按在生物识别区，另一只手同时拽着陆凡的手腕贴向旁边的感应板。父亲笔记里的星图密码在视网膜上闪过，当两道蓝光同时亮起的瞬间，防爆门内侧的电子锁发出刺目的火花。门开的刹那，裹挟着腐肉气息的热风扑面而来，三个皮肤溃烂的感染者正从通道尽头扑来，他们的指节已经异变成骨刃状，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泛着青灰色。
\"蹲下！\"陆凡甩出三支麻醉弹，特制的镇定剂在感染者胸口炸开，这些失去痛觉的怪物只是顿了顿，又继续踉跄着前进。林悠拽着陆凡冲进实验室的瞬间，用电磁步枪卡住即将闭合的防爆门，枪管喷出的等离子束在感染者肩甲上烧出焦黑的洞，却无法阻止它们前倾的躯体。
当实验室的内门终于闭合时，林悠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陆凡已经跪在低温保险柜前，戴着手套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保险柜的密码锁正随着他输入的星图坐标逐个点亮。玻璃墙外，感染者的骨刃还在一下下撞击着防爆门，每一次震动都让天花板的灰尘簌簌掉落。
\"拿到了！\"陆凡举起装着原始毒株的合金试管，试管里的紫色液体在冷光下泛着妖异的光，\"现在需要......\"他的话突然被远处的爆炸声打断，整个实验室剧烈摇晃，天花板的应急灯熄灭，只剩下保险柜的冷光映着两人苍白的脸。林悠摸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墙上的裂痕时，看见通风口正渗出诡异的灰雾——那是变异病毒的气溶胶形态。
耳麦里传来周航的怒吼：\"动力炉过载！防御网能量只剩47%！所有炮台听令，优先攻击母舰的能源核心......\"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是陈老带着哭腔的汇报：\"b3层失守！感染体正在突破中央电梯......\"林悠看向陆凡，后者正将原始毒株与变异样本放入基因检测仪，仪器的显示屏上，两条dNA链正在疯狂缠绕，像两条绞杀彼此的毒蛇。
\"还有十七分钟。\"陆凡盯着检测仪上的倒计时，\"抑制剂需要至少二十分钟的合成时间。\"他突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然，\"你去指挥中心，我留在这里守着仪器。如果......\"他扯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穿着的战术背心，后腰处别着两支改装过的医用注射器，\"如果我变异了，记得朝我心脏开枪，那里还留着人类的肋骨。\"
林悠转身时，实验室的外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她摸了摸口袋里父亲的笔记本，金属封面上的星图在手电光下闪烁。当她冲进应急通道的瞬间，听见陆凡在身后轻笑：\"知道为什么叫集结号吗？因为无论敌人多强大，总有人要吹响它，让所有还能站起来的人知道——我们还没放弃。\"
通道尽头的防爆门正在开启，穿战斗服的士兵们端着武器鱼贯而入，他们肩甲上的军徽与天台的\"守护者\"机甲一模一样。林悠握紧电磁步枪，听见远处传来轨道炮连续发射的轰鸣，那声音像极了心跳，一下一下，在即将崩塌的基地深处，在每个幸存者的胸腔里，固执地跳动着。
她知道，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钢铁长城\"——不是混凝土浇筑的堡垒，不是永不疲倦的机甲，而是当末日来临时，那些依然选择握紧武器、依然记得自己为何而战的灵魂。当第一波母舰的主炮光束划破大气层时，林悠跟着队伍冲向指挥中心，手中的笔记本硌着肋骨，像揣着一颗不会熄灭的火种。
集结号已经吹响，而他们，就是长城上的每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