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王挑眉:“有。当你放下执念,不背石头过桥时,因果线自然就断了。就像这盏灯——”他指了指案头的油灯,“油尽灯枯时,烟会散,灰会灭,但光已经照过人间。”
小普恍然大悟。他想起师父说的“同体大悲”,想起自己抄经时的精血,终于明白:灵魂的修行,不是逃避轮回,而是在轮回中学会放下执念,播撒慈悲,就像油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最终才能化作无拘无束的光。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小普探头望去,只见一群鬼差押着一个贪官进来,那贪官怀里抱着一堆金银,腰间缠着写满字的地契,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滩黑血。阎罗王一拍惊堂木,生死簿上立刻浮现出他前世鱼肉百姓的画面,鬼差们举起刑具,贪官发出凄厉的惨叫。
“看清楚了吗?”阎罗王问,“他背的不是金银,是贪心;他流的不是血,是业障。灵魂的重量,从来不是肉身的肥瘦,而是心的清浊。”
小普打了个寒颤,想起自己在沙漠里差点被魂砂的执念困住,后背一阵冷汗。
他向阎罗王深深合十:“多谢大王指点,小僧该回去了。”
阎罗王挥挥手,黑衣人再次出现,领着他往回走。路过奈河桥时,小普看见那个背骷髅的人还在桥上挣扎,骷髅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抚摸骷髅的头,低声念起《往生咒》。
"南无阿弥陀婆耶……多他伽多耶……多地夜他……阿弥勒多……阿弥勒多悉耽婆妣……"
奇妙的是,骷髅竟渐渐化作粉末,随风散去,那人忽然轻了一大截,对着小普含泪合十,快步跑过了桥。
“你这是多管闲事。”黑衣人冷冷地说,“他本该受够七七四十九日的苦,才能投胎。”
“可他已经放下了。”小普说,“执念就像沙粒,攥得越紧,越伤自己。吹一口气,也就散了。”
黑衣人不再说话,领着他穿过迷雾。不知走了多久,小普看见前方有一束光,像是寺庙里的长明灯。他加快脚步跑过去,忽然感觉一阵刺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师父正拿着银针在他头顶施针,窗外已是黎明。
“醒了就好。”师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发烧时灵魂出窍,若不是执念够强,怕是回不来了。”
小普摸了摸脖子,佛珠好好地挂在那里,颗颗温润如初。他想起阎罗殿的生死簿,想起奈河桥上的执念鬼,忽然问:“师父,真的有黄泉吗?”
师父笑了:“黄泉不在地下,在人心里。你心里有贪嗔痴,便是地狱;心里有慈悲喜舍,便是天堂。”
小普点点头,想起梦里帮人放下执念的瞬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清凉。他知道,那个背骷髅的人其实就是自己的“镜像”——每个人心里都有放不下的“骷髅”,或是遗憾,或是愧疚,或是欲望,而修行的意义,就是学会轻轻放下,让灵魂不再负重前行。
午后,小普去井边打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中摇曳。他忽然想起阎罗王说的“油尽灯枯”,忍不住笑了——原来灵魂就像这井水,既能映出明月,也能映出淤泥,但井水还是井水,从未被污染,也从未被改变。
“小普,来帮我晒经!”师兄的喊声从藏经阁传来。
小普应了一声,提起水桶往回走。阳光洒在他的僧袍上,暖烘烘的,像极了梦里的长明灯。他知道,无论是黄泉还是人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灵魂的路始终只有一条——用慈悲作灯,用智慧作舟,在执念的迷雾里,照亮自己,也照亮他人。
就像此刻,他踩过满地阳光,听着师兄的笑声,忽然觉得心里干干净净,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对生命的敬畏,和对轮回的释然。
原来真正的“悟”,不是看见多少奇景,而是在平凡的日子里,懂得放下执念,珍惜当下,让每一个念头都清澈如泉,每一个举动都温暖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