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连绵的爆裂声里，落锁的响动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陆惟生手掌抵在门上，和高仲芳说了些什么，然后挂断电话。
漫天花火也在这一刻停歇，房间暗下来。
短暂的沉默里，陆惟生想到苍芙磨红的脚后跟，开了柜子取出一次性拖鞋。
苍芙踢了高跟鞋，光脚坐在窗边红丝绒沙发里，依然是散漫的翘腿姿势，手背支着下巴。
宝石绿裙子一路滑落至大腿根，上身吊带支撑的轻薄布料箍住两团雪白的起伏。
月光替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整个人如同沐浴在涌动的银色磷光里——
看起来像是随时要消散于夜晚的雾气。
抓不住，怎么都抓不住。
陆惟生心底一慌。
指尖勾着的一次性拖鞋啪嗒掉了一只，孤零零躺在地毯。
男子轻咳一声，俯身捡起拖鞋。
苍芙轻笑着将一条腿朝他的方向递出去，难得扬起音调，命令里夹杂了一丝撒娇的口吻，“脚冷，帮我穿拖鞋。”
陆惟生依言走过去，沉默地帮她套上拖鞋。
竭力将一丝隐隐的心慌悉数压回心底。
苍芙趁机捏捏他的脸颊，问道：“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
陆惟生将她的手从脸颊上拉下来，亲了亲她的手指，“怎么会，很喜欢。”
“那为什么不说话？”
“只是太惊讶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吗？”
“嗯。”
“那就不要说了。”
“嗯？”
“用行动表达吧。”
“……呵。”
云遮月时，房间里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但对于五感敏锐的两人来说，有没有光线并不重要。
陆惟生将苍芙抵在沙发靠背里，花瓣状的靠垫深深陷进去，房间里暖气充足，隔着轻薄的布料，男子小臂滑过一团绵软，换来苍芙一声状似撒娇的轻哼。
要命，口干得厉害。
陆惟生匆匆忙忙扬起脖子，对着看不真切的壁画喘气。
下一秒，还不想结束的苍芙坐起来，精准无误地找到男子的喉结，对着凸起的皮肤轻轻吹了口气。
“！！”
……
几分钟后，两人站在亮着灯的卫生间里，对着镜子陷入了沉默。
纪樊娜说这纯天然浆果色口红染色效果极佳，诚不欺人。
苍芙将粉底液卸干净后，脸上只余下淡淡红痕，用酒店里提供的简易粉饼薄薄扑上一层，基本看不出来。
但陆惟生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在将卫生间里所有清洁用品试了个遍后，男子嘴巴一圈、喉结处以及潮湿的衬衫领口，全都是艳丽浆果色的余韵。
陆惟生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第N次朝苍芙投去求救的目光。
苍芙竭尽全力抿紧嘴唇，但抽搐的嘴角和眉毛仍然暴露了她正在辛苦忍笑。
陆惟生叹气，“想笑就笑吧。”
话音未落，苍芙“噗”得背过身，笑到疯狂捶墙。
最后肚子疼，窝在陆惟生怀里给纪樊娜打电话。
纪樊娜何等人精，站在宴会露天阶梯上，抄起来就问，“在哪个房间？”
苍芙迅速报了个房间号。
“等着，我带了可以擦掉口红的特制卸妆油。”
“谢谢樊娜姐。”
不一会儿，纪樊娜提着难走的拖地裙上楼，房间门刚一打开，就看到了书桌后正襟危坐的男子，奈何脸上身上布满了点点艳色，着实有点滑稽。
纪樊娜是老江湖了，一眼就能看出激烈程度。
她摇了摇头，嘴里“啧啧”两声。
陆惟生平静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他闭了闭眼睛，催促纪樊娜，“快一点。”
纪樊娜从包里取出一小瓶喷剂递给苍芙。
“皮肤两泵，衣服三泵，用干净的纸巾蘸了擦掉就行，我先走了哈，楼下还有成堆的小帅哥等着加我联系方式呢。”
“樊娜姐威武。”
“威武什么？”
陆惟生黑着脸，拉着苍芙的胳膊将她圈在跟前。
苍芙耸肩，装作什么都没说过，扯过桌上的纸巾，喷了两下卸妆油，啪叽一下贴在陆惟生嘴上，“哼，让你凶。”
“……”
等两人下楼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惟生脸皮厚度一般，但心理素质强大，名利场上能入他眼的人事物本也不多，因此他并不在意自己明显凌乱了几分的领口。
苍芙在心理素质无敌的基础上还叠加了厚脸皮buff，也就更无所畏惧。
她脸上的妆感没了一大半，感观上从雪地里盛放的玫瑰变成了清新的茉莉。
换了种层次的美丽倒是击中了另一批人的心。
各种偷偷摸摸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陆惟生脸色更沉，扫向四周的目光暗含了些许锋锐。
不远处，杭宜月缩在韩墨背后，咬着嘴唇看了一眼苍芙，心底五味杂陈。
她年纪还小，分辨不出这种复杂的情绪，像是艳羡、自嘲、懊恼混合在一起的集合体，但心底又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有朝一日，她是不是也可以像这样，和韩墨一同携手出现在众人视野。
苍芙越过人群看向韩墨，却忽然皱了皱眉头。
这小子，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又苍白了一点。
灵魂外的缭绕的白雾更浓，看起来不像是死物啊……
陆惟生和她说话没有得到回应，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发现是韩墨后，男子薄唇轻抿成一条直线，松开牵着她的手，改成揽住她的肩头。
刚洗净的指尖又染上一层闪粉。
裸露在外的肩膀传来温热的触感，苍芙朝男子投去询问的眼神。
“没什么。”
陆惟生摇头，目视前方。
原本想小小吃个醋，然而冷淡的目光扫到杭明军身上，微微一顿。
杭明军怎么可能不知道杭耀军还活着呢？
以他经营公司的稀烂水平，要是没有杭耀军的帮衬，杭家早就倒了，以及……
陆惟生余光定在杭宜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