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了这话，眼中霎时燃起一丝光亮，像是黑夜里骤然亮起的星子。
她抬起头，看向苏旭，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和不确定：
“绣纺？内务府的绣纺？当真有这样的规矩？”
她先前只知流放之地规矩森严，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等转圜余地。
苏旭见她这般模样，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温声道：
“自然是真的。这规矩虽不常用，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内务府辖下织造、刺绣等事务繁多，人手时常短缺，尤其是一些技艺精湛的女工。
故而有例，若有流放女眷身怀技艺，或有门路，可由内务府具折上请，调入京中绣纺当差。
名为当差，实则也是一种变相的赦免，只是身份上仍属戴罪，行动也受约束，但总好过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受人欺凌。”
他顿了顿，看着黛玉仍旧紧蹙的眉头，继续解释道：
“寻常人自然是想都不敢想，内务府的门槛何其高？
但如今我只需修书一封，着人快马送去，再使些银钱打点，让那边的地方官配合，将你那位宝姐姐的名字报上来，这边内务府走个过场，此事便成了。”
黛玉听得仔细，心中稍安，但仍有顾虑：
“话虽如此，可……宝姐姐她毕竟是薛家的人，如今薛家……圣上那里会不会……”
贾家倒台，薛家如今亦倒台，这其中的干系，不得不让她多思量几分。
苏旭轻笑一声，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霸气：
“玉儿，你想得太多了。区区一个女子，还是流放之身，送进绣纺做个绣娘，谁会当回事？
圣上日理万机，哪里会过问这等芝麻小事？
再者，此事是我去办，即便有人想嚼舌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他们动不了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无足轻重的绣娘。”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黛玉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是啊，如今的苏旭，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处处谨慎的少年郎，他手握重权，有从龙之功，是圣上倚重的心腹。
这点小事，对他而言，或许真的不算什么。
“那……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黛玉微微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呐。
她知道苏旭待她情深意重，却也不愿事事都让他费心劳神，尤其还是为了一个与自己曾有过嫌隙的人。
苏旭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眼神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的夫人开口，何来麻烦之说？
再说了，那吴论行事实在卑劣，欺凌一个落难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既知道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不单是为了你的情面，也是为了给那等小人一点教训。”
他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冷意：
“当初退婚便已是不义，如今落井下石，更是无耻之尤。
正好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他。”
黛玉心中微动，抬眼望向苏旭。
她知道，他这番话，既是安抚她，也是真心实意地要为宝钗出头，或者说，是为她这个“苏夫人”的面子出头。
这份维护，让她心头暖意融融，仿佛冬日里拥着暖炉一般。
“那……就有劳夫君了。”
黛玉轻声说道，眉宇间的忧色终于散去了大半。
苏旭见她展颜，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笑道：
“好，此事交给我便是。我这就唤人去办，务必尽快将人接回来。只是……”
他话锋一转，看着黛玉，“你这位宝姐姐，性子可不比旁人，接回来之后，如何安置，你可得想好了。绣纺虽能容身，却也并非长久之计。”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是啊，将人接回来只是第一步。宝钗心气向来高傲，又经历了这番变故，性情难免会有些变化。
让她屈居绣纺，日日劳作，恐怕也非她所愿。
日后的路该如何走，确实需要细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