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早就灭了,那灰烬里的余烬还泛着暗暗的红光呢,看着就跟丧尸眼睛里的磷火似的。
林小云儿在草席上蜷缩着,听着周围一阵接一阵的呼噜声,突然就觉得嗓子发紧。
她就想起三天前姐姐苏瑶华被丧尸爪子尖划破手臂时候的样子了。那道血口子从肘弯一直延伸到手腕呢,可姐姐还笑着把刚挖出来的晶核塞到队长手里,还说“这次是中丧,这晶核够换半袋盐了”。
“他们连问都没问姐姐疼不疼。”她翻了个身,草席发出沙沙的声音,正好把扁越人整理短刀的动静给盖住了。
扁越人正在借着月光擦刀刃呢,听到这话手指一下子就停住了,说:“你和你姐姐可真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的?”林小云儿坐了起来,膝盖顶着下巴,“姐姐老是说‘大家都得活下去’,可是活下来的人又怎么样呢?上次姐姐发高热说胡话的时候,王婶还嘟囔着‘这个月的晶核要少两颗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被夜风吹没了的火星似的,“我就是觉得……不公平。”
扁越人把短刀插回刀鞘,手指肚下意识地在袖子里的玉簪上摩挲着。
那玉簪是他从废墟里捡到的,上面雕着缠枝莲呢,玉簪里面好像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就像他在另一个梦里,那个总是把后背交给他的姑娘一样。“你姐姐呀,”他轻轻笑了一下,那声音就像被水浸湿的棉絮似的,“她呀,把自己活得就像一块砖。
砖哪能喊疼呢?
要是喊疼了,谁还敢把它往墙上砌呀?”
林小云儿歪着脑袋瞅他:“那我呢?”
“你是块玉呢。”扁越人冷不丁把玉簪抽出来,月光洒在上面,照出那细得像蛛丝一样的裂纹,“你知道疼,知道自己脆,这样反而让人想要护着你。
你姐姐啊……她把自己敲打成了泥,混到墙里去了,结果反倒没人记得泥也是会干、会裂的。”
林小云儿没有搭话。
她盯着扁越人手里的玉簪,突然就想起姐姐床头那本翻得破破烂烂的《植物图鉴》了。姐姐老是说,等世道变好了,要在基地的后园种满蓝玫瑰呢。
可是蓝玫瑰的种子在丧尸爆发那年就没货了,姐姐却还留着那些空白的纸页,还说“总会有的”。
打更的梆子声远远地传过来了,这已经是第四遍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维安的鼾声停了。林小云儿瞧见他在黑暗里坐了起来,摸了摸腰间的三棱刺。
那三棱刺可是姐姐用自己的晶核换来的呢,姐姐还说“维安手稳,拿着正合适”。
“起来了。”维安的声音沙哑得就像砂纸在铁皮上擦过一样,他还踹了踹顾子安的铺盖卷,“下半夜了。”顾子安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说道:“哥啊,昨天才猎了三只低丧呢,不能歇着啊。”
“歇不了喽。”维安蹲下身子,拿刀尖挑起来一块已经冷透了的炭,火星子啪啦啪啦地溅到他手背上,他说,“李叔讲西市仓库进了一批压缩饼干,得要五颗中丧晶核才能换呢。”他抹了把脸,胡茬扎得手生疼,“下半夜丧尸活动可频繁了,遇到中丧或者高丧的可能性很大。”
顾子安这才坐起来,揉着后颈上的旧伤,这伤是上个月被低丧抓的,到现在还留着暗红色的疤呢。他说:“高丧?哥,你是不是疯了啊?上次老张头碰到高丧,半条胳膊都被那玩意儿咬没了。”
“所以才得趁着它刚醒的时候去啊。”维安把自己的外套扔给林小云儿,“高丧刚从尸堆里爬起来的时候最笨了,爪子还没磨锋利,牙齿也没沾血呢。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它要是记起生前的事儿了,就会躲陷阱,还会绕路了。”他蹲下来给林小云儿系紧鞋带,“你就紧紧跟着我,要是看到绿眼睛的丧尸就大声喊,那就是高丧。”
林小云儿点了点头,瞧见扁越人正在把玉簪往怀里塞呢。月光下,他的侧脸就像一块褪了色的旧玉,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雪地里冻得硬邦邦的梅花。
“老扁。”顾子安冷不丁地开了口,一边往靴子里藏着短刀一边说,“你那玉簪啊,别老是攥在手心里。”他拉了拉林小云儿的袖子,说:“小云儿啊,你可得看好他,不然他又犯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