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嬴政,躬身道:“陛下,臣斗胆直言,这‘以盐引粮’之策,虽可解北境燃眉之急,却终非长久之计。强国之根本,依旧在于农耕。朝廷理应大力鼓励百姓垦荒,兴修水利,增加粮食产出,方为万全之策。至于盐引,当严格控制其发放数量与范围,不可使其泛滥,扰乱盐市,这才是治国之正道。”
蒙毅亦沉声开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臣赞同冯相之远见。盐引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国计民生之根本,不可不慎之又慎。臣建议,在河东、上党等靠近北境之郡小范围试行,待积累经验,完善章程之后,再酌情推广。同时,朝廷可派遣得力官员,巡查各地,严防舞弊,确保此策不走样,不变味。稳妥起见,方为上策。”
殿内几位重臣,各执己见,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嬴政却始终静静地聆听着,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眸子,在他们每个人脸上缓缓扫过,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更无从判断他的喜怒。
许久,龙涎香的最后一缕青烟也消散在空气中,嬴政才缓缓开口:“‘以盐引粮’,乃国之大计。此策要解北境之粮草困局。诸位爱卿所言,皆是金玉良言,朕,兼听之。”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继续部署:“苍柏,你即刻回去,会同少府、廷尉等相关衙署,拟定一份详尽周密的章程。其中,必须明确盐引与粮食之间的具体兑换比例、盐引发放的严格标准、以及各级官吏的监管细则,务必做到权责分明,有章可循。”
“李斯,你所提的激励之法,亦有可取之处。然,爵位乃国之根本,不可轻易授予。可改为对那些功绩卓着的商贾,授予‘优商’之荣誉称号,或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适当减免其部分商税,以示朝廷嘉奖之意。”
“蒙毅,巡查之事,便全权交由你负责。朕要你给朕擦亮眼睛,给朕盯紧了!但凡有在此事上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之徒,无论其官职高低,背后牵扯到谁,一律从严从重惩处,绝不姑息!”
嬴政一番话语,条理清晰,恩威并施,巧妙地将几位大臣的意见都吸纳融合其中,却又始终牢牢掌握着最终的决策权与主导权。
众臣闻言,皆心悦诚服,齐齐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朝会散去,偌大的章台殿内,只剩下嬴政与侍立一旁的赵高。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将嬴政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射在冰冷的青铜礼器之上,泛起一层幽幽的、带着岁月沧桑的光芒。
就在此时,赢一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口。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低沉而恭敬:“陛下,臣,回来了。”
嬴政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赢一身上,看不出喜怒:“扶苏那边,如何了?”
“回禀陛下,”赢一的语气平板无波,“公子在巴郡遇刺,幸得黑冰台护卫,公子本身并无大碍。”
“刺客共计十五人,当场格杀十二人,生擒三人,皆已带回。”
“刺客招了?”嬴政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旁边的赵高也竖起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