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格外漫长。
直到天色渐露鱼肚白,弥漫的晨雾混杂着呛人的烟气,大火才终于被勉强扑灭。
曾经的繁华楚馆,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残垣断壁兀自冒着缕缕青烟,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廷尉坐在废墟旁的一块石头上,满身尘土,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眼中布满血丝,精心打理的官袍下摆也被燎了几个洞,
一名同样灰头土脸吏员快步跑来,低声禀报。
“大人,巴家庄园已经拿下。”
“巴家上下,除巴忠外,尽数收押。”
“有十余名门客试图反抗,已被悉数当场格杀。”
廷尉挥了挥手,声音疲惫沙哑。
“巴忠呢?”
吏员的回答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
“回大人,庄园那边抓到的人都说,巴忠今日一天都在楚馆宴饮,并未回府。”
廷尉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盯着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
火起得蹊跷,巴忠又恰好在此。
他猛地起身,对那吏员下令。
“立刻回去审问那些巴家下人!”
“问清楚,巴忠今日出门时,身上可有佩戴玉佩、印信之类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随后,他转向那些同样忙碌了一夜,正在清理现场、搬运尸骸的众人,
“将所有烧焦尸骸,单独摆放,仔细检查他们身上的每一件物品,登记造册!”
“昨夜从火场中逃出来的所有人,无论宾客、仆役、还是乐伶舞姬,全部分开关押!”
“挨个审问!”
他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废墟,
“我要知道,昨夜巴忠究竟在哪个房间!”
“这把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大人,已收殓尸首四十九具。”
令史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干涩,喉结紧张地滚动着。
“方才审讯一名侥幸逃生的婢女,她说,曾远远看到巴忠带着几人,进了西厢丙字房,之后……之后便再未见他出来。三个舞姬也指认亲眼见着巴忠带着两名护卫进了西厢丙字房。”
廷尉眼神一凝。
“走!”
他低喝一声,带着几名精干的廷尉吏,踩着滚烫的瓦砾和烧焦的木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西厢房的废墟。
曾经精巧的院落结构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焦黑的梁柱和破碎的瓦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火气与某种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西厢房区域更是惨不忍睹,几乎被夷为平地,只有几堵残墙兀自矗立,黑烟仍从瓦砾堆下丝丝缕缕地冒出。
廷尉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焦土。
他抬手一挥。
“挖!”
几名廷尉吏立刻上前,忍着脚下传来的热度,用随身携带的短铲和手,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覆盖在上面的焦木和砖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