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日光,褪去了盛夏的灼热,带着一丝温凉,洒落在盛京郊外的田垄之上。
金黄的稻浪翻滚着,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预示着又一个丰年的到来。
田埂上,几个农人正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收割着,汗水浸湿了他们的粗布衣衫,脸上却洋溢着一种朴素而满足的笑容。
不远处,几个孩童在田边追逐嬉闹,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散落。
燕如烟身着一袭素雅的便服,站在田埂边,静静地望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微风拂过,带来泥土和稻谷的清香,也吹动了她鬓角的几缕碎发。
数月来的殚精竭虑,此刻仿佛都化作了这田野间的丰饶与安宁。
新政推行虽阻力重重,但看到百姓的日子实实在在地好起来,这份辛苦便有了沉甸甸的意义。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她低声默念着古训,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百姓所求,不过是安居乐业,太平温饱。
能让他们脸上有笑,心中有盼,便是她这个摄政者最大的慰藉。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暗涌在悄然流动。
她能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如同蛰伏的毒蛇,冰冷而黏腻。
权贵们的利益被触动,他们绝不会甘心就此罢休。
盛京城那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早已是波涛汹涌。
“大人。”张清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声音低沉,“该启程去下一个村子了。”
燕如烟微微颔首,收回目光,眼底的温和被一抹锐利取代。
“走吧。”
马车辚辚,驶向数十里外一个刚刚遭受水患侵袭的村落。
还未进村,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头一沉。
倒塌的房屋、淤积的泥沙、四处散落的杂物,无声地诉说着洪水的无情。
村民们面黄肌瘦,眼神黯淡,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茫然地望着浑浊的积水。
见到有官府的马车驶来,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反而带着一丝麻木和戒备。
燕如烟没有直接表明身份,只是让随从拿出带来的药物和粮食。
她亲自走到一个正在咳嗽的老妇人面前,蹲下身,仔细询问她的病情。
她的动作轻柔,语气温和,丝毫没有官架子。
“老婆婆,您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看了她半晌,才颤巍巍地伸出手。
燕如烟细细为她诊脉,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耐心地交代服用方法。
“这些药您按时吃,会好起来的。”
接着,她又走向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那孩子脸色蜡黄,气息微弱。
燕如烟立刻上前查看,眉头紧锁。
“是疫病。”她沉声道,“必须立刻隔离诊治!”
她带来的随从中有几名经验丰富的医官,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设立了临时的隔离区,开始为患病的村民诊治。
燕如烟也没有闲着,她卷起袖子,亲自为伤者清洗伤口,为病患熬制汤药。
食物被分发到每个灾民手中,看着那些干瘪的饼子和稀粥,燕如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知道,朝廷拨下的赈灾款粮,远不止这些。
“老乡,”她不动声色地向一位看起来略微健谈的中年汉子问道,“朝廷的赈灾物资,就只有这些吗?”
那汉子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官府是送来过一些,可七扣八扣,到我们手里的,也就剩这么点儿了。那些当官的,心都黑透了!”
旁边另一个村民也愤愤不平地插嘴:“是啊!我们去县衙理论,还被差役打了一顿!说什么刁民闹事!”
燕如烟静静地听着,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她安抚了村民几句,又在村中仔细查看了一番。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些被丢弃的账本残页,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数目和签名。
叶如歌早已派人暗中潜伏在此地,收集到了更为详尽的证据。
看着那些记录着贪墨款项的账目,燕如烟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些盘踞在地方上的蛀虫,吸食着百姓的血汗,蛀空着大炎的根基!
他们的贪婪和无耻,远超她的想象。
灾民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亲自为他们诊病送药的“女大夫”就是权倾朝野的燕大人。
他们只知道,这个人心善,是真的在帮助他们。
不少人自发地跪在地上,向她磕头致谢。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救命啊!”
“您真是活菩萨!”
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感激,燕如烟心中五味杂陈。
百姓是如此淳朴善良,却也是如此容易受到伤害。
她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
离开灾区时,燕如烟带走的不仅是灾民沉甸甸的感激,还有那些足以将一批贪官污吏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回到盛京,等待她的并非是片刻的喘息。
几名素来与新政唱反调的御史和朝臣,联名上书,洋洋洒洒数千言,矛头直指燕如烟。
奏折上,他们先是“盛赞”了新政带来的“太平盛世”,随即笔锋一转,开始罗列燕如烟的“罪状”。
“……燕氏以推行新政为名,广纳私财,安插亲信,其靡费之巨,令人咋舌……”
“……地方官吏怨声载道,皆言燕氏以权谋私,中饱私囊,致使国库空虚,民生凋敝……”
“……长此以往,恐动摇国本,臣等恳请陛下明察,严惩燕氏,以正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