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弄堂口热闹得像过年。顾有为穿着洗得发白的卡其布中山装,自行车后座绑着块木板——给顾兰雪搁书包用的。张师傅给车龙头装了新铃铛,李阿婆塞来一包大白兔奶糖:“给丫头压惊”
最绝的是烟纸店老板,不知从哪搞来台二手海鸥相机,非要给他们拍照:“大学生送娃上学,多新鲜”
胶卷“咔嚓”响的时候,顾兰雪看见她爸悄悄把实验室顺来的铜丝甩棍塞进了弟弟的书包。
考试这天,顾有为天没亮就起来了。他轻手轻脚地把笔记塞进书包,又从床底下摸出那捆缠着胶布的铜丝。江桃在厨房煮粥,蒸汽模糊了玻璃窗。
“真不用我陪你去?”江桃往他饭盒里塞了两个咸鸭蛋。
顾有为摇摇头,眼镜片上沾了水汽:“我跟老周他们说好了,轮流去青少年宫盯着。”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值班表,“八点到十点是小王,十点到十二点是老周……”
弄堂口,几个同济的大学生已经等着了。老周扶了扶眼镜,自行车后座绑着个工具箱;小王抱着厚厚一摞《高等数学》习题集;最绝的是小李,脖子上挂着个手绘的“考场执勤”红袖章。
“咱们这样能行吗?”小王有点虚。
顾有为把铜丝分给大家:“见机行事。”
这些都是顾有为找来的同学。
青少年宫门口,看门大爷正在听收音机里的《岳母刺字》。几个混混蹲在马路对面抽烟,看见这群推着自行车的大学生,嗤笑着往地上吐了口痰。
“同学,你们这是?”看门大爷疑惑地看着这群人。
老周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市里组织的义务劳动,检查舞台结构安全。”说着亮出学生证,封皮上的“同济大学”四个字金光闪闪。
舞台上,顾兰雪正在排练。她穿着母亲新做的舞裙,水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林小曼站在角落里,指甲掐进了掌心。
“喂,动手吗?”黄毛混混低声问刀疤脸。
刀疤脸眯眼看了看:“再等等,等那个戴眼镜的走……”
他话没说完,突然发现那群大学生在舞台四周摆开了阵势——小王坐在配电箱旁边做题,时不时推推眼镜;老周拿着游标卡尺在量舞台木板厚度;最绝的是小李,直接把计算器按得“滴滴”响,还大声念叨:“这个弯矩系数不对啊!”
“妈的,读书人就是麻烦。”刀疤脸骂了句。
中午十二点,顾有为考完试骑车赶来,车筐里还放着从食堂打的四个馒头。远远就看见老周正跟一个混混在舞台后面“讲题”。
“这个受力分析你看啊……”“老周指着舞台支架,唾沫星子横飞,“要是这儿少个螺丝,整个结构就会产生剪力……”
混混一脸懵逼地点头。
顾有为憋着笑,把馒头分给大家。正吃着,突然听见后台“咣当”一声——林小曼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去,正蹲在电源箱旁边。
“同学!”顾有为大喊一声。
林小曼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螺丝刀掉在地上。小李一个箭步冲过去,红袖章在风中飘扬:“这位同学,私自触碰电路设备违反《青少年宫管理条例》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