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储物戒落到光滑的地面上，声音清脆，又弹了几下，才安安静静的落到中央。
“行这么大的礼，看来是对为师的见面礼很满意了。”
上方传来含笑的调侃声，姜境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慌的，脸变得通红，让人一眼就能瞧出他的不平静。
他抬眸看着座上的高贵女子，她浅笑着看着自己，含着打趣。
“多谢师傅。”他慌忙地垂下眼，像是被这一眼灼啄伤似的。
姜悬珠心中啧了一声。
这个徒弟空有纯阳之体，行事却畏畏缩缩的，一副小家子气。
她看向未须阳。
安安静静的未须阳就知道被这祖宗找上没好事。
他微叹出气，走出来弯了弯身。
如此自觉，很好。
姜悬珠用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对未须阳说，“须阳，姜境是我的徒弟，辈分上也是你的长辈，你要像孝敬我一样孝敬他。”
未须阳：这就是辈分高的好处了。
他点头，“是，小师祖。”
算起来姜境与他师傅是同一辈的，他还得唤他小师叔呢。
未须阳倒也没有不会弯不下来身，当即就冲姜境拱手，“小师叔。”
姜境被这么一尊称，慌得不行，偏偏手里还捏着衣摆不敢松开，就怕又闹出个笑话，只好连连道，“不用不用。”
未须阳心中微微失望。
也不知道小师祖看上他什么了，这做派，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同样是被小师祖捡回来，当年萧林那是落落大方。
可惜，萧林想要拜小师祖为师却被拒绝。
姜悬珠显然也是不满意姜境这副模样的。
说出去、带出去都十分丢她的面子。
她声音严肃，“须阳，姜境你也看到了，你好好教导一下他，改了他的这些坏毛病。”
这么直白的话，姜境不可能还听不明白，他低下了头不敢看人，若是有个树洞怕是立马就能钻进去。
“小师祖，这是您的徒弟，这......要不还是您亲自带一下。”
未须阳委婉劝说。
要是小师祖把心力都花在徒弟上，也就能少给他添点麻烦了。
况且姜境名义上还是他长辈呢，他来教导，名不正言不顺的。
姜悬珠摆摆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我还有大事要做，况且你有经验，萧林都教出来。”
未须阳真是嘈多无口。
当初萧林要不是她死活不肯收，自己看那孩子执着得可怜，才收了萧林。
这下又来一个。
怪不得师傅仙逝前让自己多担待小师祖，小师祖是真能给自己惹事啊。
不过——
师傅能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把任务交给徒弟？
未须阳找到了新思路，顿时心胸舒畅，“好吧，小师祖，您安心去做您的大事吧。”
虽然不知道大事是什么，但总归又是些旁门左道的，未须阳自觉已经把小师祖看明白了。
姜悬珠吩咐完就要回到望云峰。
她顺便拎着新徒弟去认了认门。
“这里就是望云峰，我的住处，我平日里都在这栋白玉楼中。”
姜悬珠看了看尽是花草的山峰，“至于你，你闲了自己找地方搭房子住吧。”
她可不是处处为人着想的好师傅。
“往后你就住在望云峰，白日里就去着未须阳，他会安排好你的。”
姜境频频点头，在她要踏进白玉楼时，终于开口问，“师傅，我平时能来找你吗？”
话语里藏的小心很明显，还有一股不明显的依赖。
毕竟这里对于姜境来说太过陌生，他心里其实一直是不安的。
这个时候，只有紧紧待在师傅身边才能让他那颗不安的心放松一些。
姜悬珠回头看向他。
一个滑稽的小可怜，此刻正强装正常，实则眼睛都红了，就那样暗含希冀地看着自己。
莫名的，姜悬珠居然感觉他此刻还挺可爱的。
一种丑萌丑萌的感觉。
姜悬珠走回到他身前，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因为经常挨饿，饥一顿饱一顿，姜境的身体十分营养不良，头发也是又枯又干，还黄黄的，看起来更像是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了。
这样的触感并不好，姜悬珠只一瞬就收回了手。
不过这样转瞬即逝的亲近已经很让姜境受宠若惊了。
他因为过分瘦弱而显得突兀的眼睛就那么大大睁着，将她的倒映在了眸中。
姜悬珠轻笑，“师傅要闭关研究该如何为你种下灵根，不得打扰，有事寻未须阳去。”
明明结果和刚刚一样，但姜境就是觉得整个人都涨涨的。
他看着她呆呆点头，“多谢师傅。”
停顿片刻，他又低头，只能看见一个尖尖的下巴，声音羞涩地开口，“师傅别太累了，我可以等的。”
“嗯。”
上方传来羽毛一般轻飘飘的回答，如何姜境听到一阵渐远的脚步。
这时候他才敢抬头，看着师傅的背影。
看着她进了白玉楼，看着她合上了门阻绝了自己的视线。
好一会，姜境才晃神一般收回视线。
他环顾一圈，漂亮的花，鲜艳的草，葱郁的树。
不远处是飘着的云层。
望云峰的风景很好。
可姜境却并没有因看到美好景色而心情波动。
这里风景再美，也只剩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让他感到不安，感到孤独。
姜境走到白玉楼门前，在门口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用过长的衣摆盖上身体，在这个距离师傅最近的地方，他才敢安心地闭上眼睛睡过去。
姜悬珠一闭关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悠哉游哉地翻着师傅留下的书，寻找生出灵根的办法。
而一门之外，姜境将自己活得像个小可怜。
他现在还是凡人，还得食五谷，偏偏姜悬珠这个师傅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姜境也不闹，安安静静的，饿了就在望云峰随便割了一把草干嚼着吃了。
以前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一点不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