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了。”周泽扯开陈七浸透血污的衣襟,摸到圆筒时指尖微颤。就在这时,窑外传来马蹄踏碎积水的声响,他立刻将竹筒塞进陶瓮,又用碎瓦掩住火堆。三匹快马在窑口勒住缰绳,暗卫首领举着火把探入,“有人来过,余温未散!”
周泽屏息贴在潮湿的窑壁后,怀中匕首已抵住陈七咽喉。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便要杀人灭口——他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让京都守军发现青石关的求援信已到。好在暴雨冲刷了血迹,暗卫们骂骂咧咧地折返,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雨夜里。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周泽才背起陈七来到京郊的一处小院。晨光刺破雨幕时,周泽正在给陈七清洗伤口。盐水浸透纱布的瞬间,昏迷中的陈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信……密信……”
“在这呢。”周泽掰开他的手指,将烤干的竹筒放在枕边,“再乱动,伤口就要化脓了。”
陈七猛地睁眼,警惕地扫视四周。小院里晾着洗好的绷带,墙角陶罐煨着草药,桌上摆着半块未吃完的麦饼。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周泽按回床上,“伤口裂开我可不管。”
“你为何救我?”陈七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声音沙哑如砂纸,“不怕被当成同党?”
周泽往伤口撒了把金疮药,陈七疼得闷哼一声,“怕死就不会救你了。”
陈七攥紧床单,目光落在枕边竹筒上。周泽看懂他的顾虑,起身从梁上取下个油纸包,“今早买的烧饼,夹了卤肉。吃饱了,咱们去做件大事。”
陈七警惕的望向他,“你要我做什么?”
周泽好笑的瞥了他一眼,“怕不怕死?”
陈七攥紧腰间绷带,喉结滚动,“都死过好几回了,还怕什么?”他挣扎着坐起,胸前伤口撕裂的刺痛反而让神志更清醒,“只要能让青石关的消息传出去,要我做什么都行。”
周泽将油纸包扔过去,油香混着肉味扑面而来,“先吃饱,有力气了才好闹事。”见陈七狼吞虎咽,他倚在门框上,指尖叩着竹节般的指节,“京都最不缺看热闹的百姓,明日卯时,朱雀大街有集市。你身上的青石关边军刺青,就是最好的证明。”窗外乌云翻涌,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墙,“我会让整个京都都听见青石关的呼救。”
次日清晨,朱雀大街的茶肆酒肆突然炸开了锅。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唾沫横飞地讲起西炎大军压境,青石关将士死守边关的壮举;卖花姑娘的竹篮里,不知何时插满了写着“青石关危”的素绢;连街边乞丐都举着破碗高喊:“救救青石关的百姓!”
卯时三刻,陈七披着浸透草药的粗布麻衣,怀中竹筒用铁链牢牢锁住,跪坐在宫门前的汉白玉阶上。烈日将石板晒得滚烫,他的膝盖很快渗出鲜血,却死死盯着紧闭的宫门。周围百姓越聚越多,议论声如潮水般蔓延。
“看!那人胸口有南诏军的刺青!”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喊。陈七扯开衣襟,狰狞的刺青在血痕间若隐若现,他举起竹筒高声嘶吼,“陛下,西炎二十万大军压境,青石关十万将士苦守边关,还望陛下发兵支援!”
侍卫们如临大敌地围拢过来,长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陈七却突然扯开绷带,任由伤口鲜血淋漓地暴露在众人眼前,“这是我闯过西炎七道防线留下的!”他转头望向百姓,声音哽咽,“诸位父老!青石关若破,西炎铁骑便要踏碎南诏的每一寸土地!”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有老者颤巍巍地解下腰间钱袋,“拿着!给将士们买药!”少女摘下头上银钗掷到陈七面前,更多人跟着解囊,转眼堆起小山般的银钱。宫墙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泽的人混在人群之中,手中的匕首悄然抵住几名试图驱赶百姓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