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元良走到距离门口只有两三米远的时候，书房里冷不丁响起了一句轻轻的叹息。
随后吴老爷子的话敲击在他的步伐中。
像是一记警钟，沉而重。
意有所指般的一句话。
但是在场的两个人都能懂其中的深意。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时候贪欲的人性与和善的伪装比诡异的人心更难以琢磨......希望你不会走上你父亲的那一条路......”
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方家还能幸存，在阳城有一席之地已是军部念在过往方家功绩上的格外开恩，才留下了方家的儿孙辈，没有进行驱逐。
方元良顿住了脚步，他没回头，只是睫毛半垂下遮住的那双眼睛阴冷又诡异，像是看上了猎物的那种虎视眈眈的目光。
颇有种毒蛇注视着你的那种怪异与可怕感。
他嘴角半勾，眼神阴鸷，莫名的违和感融在他的身上。
像是隐身在黑暗中的猎人，就等着猎物出现，然后张牙舞爪撕裂猎物的那一刻。
他自然听懂了吴老爷子话里的深意，冷冷一笑，就那么微微抬高下巴，脸上的桀骜难驯清晰可见，他背对着吴老爷子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
“吴叔，你还是操心操心一下自己吧，吴氏你都管不好，又哪来的长辈架子对别人说教呢？”
吴老爷子被他说得一怔，转头看着他迎着光的背影。
本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消了音。
方元良一走，书房里没有了唠唠叨叨的人，终于回归于平静。
吴老爷子一低头就看到了被留下来的金属物件。
面上无波的平静，让人压根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眼底的情绪太过于复杂难辨，许久他才闭了闭眼，拿起那个小金属。
方元良苦口婆心的劝告还响彻在耳畔，一声高过一声，让他攥着金属的手都猛地收紧了。
金属硌在手心里，有些疼。
他不是看不懂方元良这副纯良外表下的野心，但是方元良说的话不无道理。
真假参半，让吴老爷子也乱了绪。
老一辈的人都看重“情”字，战友情，故交情，那些生死之交的回忆弥足珍贵，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是一生之交。
但是能让吴家坐稳军部世家和商业大亨的地位，吴老爷子也是极其理性的。
确实如方元良所说的那样，只要把这个金属质地里的东西用上，吴氏就有救了。
吴家祖辈的传承和儿子一生的心血，就不会毁在他这个老头子的身上.......
而安陌对于吴家来说，始终是个外人罢了，外人哪有吴家重要？
况且是安陌不仁在先，吴家只是反击保全自身罢了。
吴老爷子想，他费尽全力保护吴家有错吗？
没错。
吴家的根基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商业祸端也不是他挑起的，所以危机时刻，动用一些特殊手段也无可厚非的吧......
在理性和感性之间，总要有一个抉择的。
......
吴家大宅之外。
方元良从吴家大门出去，下属等候在车旁，一见自家老爷子出来就立即转身拉开车门。
方元良坐上车，下属关上车门，然后车子就开出了吴家的范围。
方元良一手撑在车窗上，指尖不自觉地摩擦着下巴，视线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微微出神。
下属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老爷，你和吴老爷子谈得怎么样了？”
闻言，方元良扭头冷哼一声，眉宇间的戾气没有再掩饰，霎时间涌动出来。
“呵！这老不死的就是缺根筋，吴氏都快破产了，还在这挑三拣四装清高，他还以为吴家这个头衔能当饭吃吗！”
真是够蠢的！
吴老爷子还在假清高什么呢？
还以为吴家是以前那个吴家吗？受人敬仰，谁都得敬三分。
吴家.......
早晚都是他的笼中之物.......
不过吴老爷子模棱两可的态度，确实并不明确。
说到底，就算吴氏被安陌整垮了，吴老爷子还是没打算对安陌出手。
思想真是迂腐得可以，就喜欢循规蹈矩的那一套。
在今天的这场谈话中，不管他怎么明说暗引，吴老爷子都无动于衷，说白了还不是不信任他。
呵，这老头子还真是该死。
宁愿把吴氏拱手相让，也不愿意听他说的那样，对付安陌。
方元良心下郁闷，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把整齐规整的领带直接扯得凌乱不堪，带子勒紧。
下属见到这一幕，也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吴老爷子就是思想太过于迂腐了，为人刻板又保守，总想着按部就班的那套，一点也不与时俱进，不知道变通。
太死板了。
吴老爷子要是能和自家老爷联手，又何惧安陌公主的挑衅？
下属问道：“老爷，要是吴老爷子不和我们合作的话，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原本以为用吴氏的破产来刺激吴老爷子，就能够激发他对安陌的恨意，为他们所用，结果却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领带勒得紧，方元良更加烦躁了，他直接动手粗暴地把领带拆了下来，往旁边一扔。
等心情平复下来，他才漫不经心地勾唇，漆黑的眸子里是阴沉沉的光，“呵，我也没指望这老东西会和我们合作。”
或者说，吴老爷子这样子的反应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吴老爷子身为老一辈的军人，对于这样的一类人，最难撬动的就是那一身傲气和傲骨。
他们把这两样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
血可流头可断，傲骨不可折。
下属听闻此言，于是开口询问：“老爷，吴老爷子不肯配合我们，那那个录音你给他了吗？”
“给了。”
下属疑惑，有些不懂，“吴老爷子既然油盐不进，没有明确与安陌公主对战的意思，那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没有用处，老爷为何还要把那个录音给他，万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