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北方寒流裹挟着冰碴子,如万马奔腾般掠过长安城的飞檐斗拱。
枯枝在狂风中扭曲挣扎,发出此起彼伏的呜咽,街边老槐树的枝桠被吹得几乎垂到行人头顶。
青石板路上,行人皆弓着背缩成一团,粗布头巾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将补丁摞补丁的袄子裹得更紧,踩着满地枯叶匆匆而过,唯有鞋底与冻硬的路面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西市深处,范阳麻布铺子的门板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屋内却蒸腾着热闹的热气。掌柜何文身着狐裘,正在清点账本,算盘珠子拨得噼啪脆响。
\"东家真是神机妙算!\"伙计阿南抱着刚成交的麻布卷,鼻尖冻得通红,\"自打腊月起,麻布价格就跟发了疯似的往上涨。前日从北和运来的羊皮袄,还没进店门就被预订了大半!\"
寒风虽让西市门可罗雀,但范阳何家的生意却愈发红火。
粗麻布虽不比丝绸锦缎暖和,却是市井百姓遮体御寒的唯一选择。那些流光溢彩的貂皮、狐裘,只配挂在达官显贵的府邸,寻常人家连摸一摸都要担心蹭掉毛。
然而如今三尺麻布竟涨到百文钱,抵得上普通人家半月口粮。即便如此,仍有妇人攥着铜板在店门口徘徊许久,咬着嘴唇扯下几尺布料——总不能让家人过年连件体面衣裳都没有。
长安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百姓们家中还是有些余钱的,咬着牙也能拿出一些,去高价买几匹麻布顶一顶。
“听你说这废话,若是没有一些眼界,我还能当上这麻衣铺的掌柜了?”
何文脸上略带些许得意之色,这段时间,他连走路都带着三分意气风发。
连后院新纳的美娇娘都察觉,往日总在床榻上气短神虚的夫君,如今竟有了使不完的气力。
他摩挲着翡翠扳指,望着账房堆积如山的钱箱,嘴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去传话,往后进店的主顾,一文钱都不许让。\"
小小的眼睛,目光透着满满的精明算计:\"咱范阳何家的货,长安城独一份。麻布的经纬,皮草的毛质,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要的就是这个价!\"
虽说未曾与同行歃血为盟,但满城商贾皆是人精。
眼见西市最大的麻布行把价抬得比城墙还高,谁还肯当冤大头?一时间,整个长安城的布料行心照不宣,将价目牌上的数字改得一个比一个醒目。
伙计阿满哈着白气,谄媚的笑容都快冻僵在脸上:
\"掌柜的,您就擎好吧!如今这价,每日流水比前日还多出两成!昨儿个还有位老太太,为给孙子做件麻衣,在店门口磨了半个时辰呢!\"
“瞧,今她不又来了吗?”
阿满看向门口穿着单麻衣即将走进来的老妇人,脸上满是嘲讽,这人买又不买,还天天来看,现在好了,一分钱不让了,看你还买不买。
何文望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嘲弄,虽说今日人来的不多,可他有信心,今日定会让他更加惊喜。
而就在两人看着老妇人的时候,老妇人身后匆匆追来一中年妇人,在门口,从后挽住老妇人的胳膊,蹙眉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