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诸位爱卿觐见。”
殿外,鹅毛大雪簌簌如絮,将宫阙楼宇裹成素白世界。萧靖远、戴昼、董舒等朝中肱骨应召而来——这场旷日持久的严寒已肆虐多日,长安城外流民安危、城内百姓饥寒、积雪压塌的屋舍……桩桩件件皆如悬在天子心头的利刃。
“臣等参见陛下!”
礼毕,宣帝抬手示意众人落座。今日并非朝会,殿内少了几分森严,却多了凝重肃杀的气氛。
“城外积雪该有半尺厚了吧?这鬼天气,当真难熬。”宣帝揉着发僵的指节,眉间凝结着霜雪般的忧色。
萧靖远上前半步,玄色官服扫过青砖:“回陛下,主街道积雪尚浅,城郊及无人清理之处,雪深已过尺余。长安县令急报,南城数十间民居被积雪压垮,死伤……”他话音一顿,目光扫过殿内同僚,“恐不在少数。”
“陛下,钦天监断言,化雪之时才是真正的劫难。”戴昼苦笑,户部印绶在他腰间沉沉坠着,“各衙署索要棉衣、火炭的文书堆积如山,可库房……已见底了。”
“西市麻布价格暴涨一倍,皮草行更是千金难求。”公孙信抚着胡须,语气凝重,“稍有积蓄的人家,皆在抢购御寒之物。”
“臣要弹劾范阳何氏!”魏铮猛地站起,官靴踏得地砖作响,“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更肆意打压小商户,此等行径,国法难容!”
“魏大人此言差矣!”崔颢甩着广袖踏出,锦袍上的云纹随着动作翻涌,“今冬酷寒,麻布供不应求,价高实属常理。西市铁皮、煤炭亦有涨幅,怎不见魏大人问责户部?”
“崔尚书莫要偷换概念!”魏铮额角青筋暴起,“铁皮冶炼耗时,煤炭开采艰辛,半成涨幅尚在情理。可麻布价格翻倍,甚至有价无市,分明是人为操控!”
崔颢嗤笑一声,眼中尽是世家子弟的傲慢:“商贾逐利,天经地义,何家囤货些许麻布,竟也成了过错?”
“崔大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戴昼突然开口,素来温和的面容此刻却有些冷若冰霜:“我户部暗访得知,何家连日在多地高价收布,马车往来如织。,敢问崔大人,若无囤货奇居之心,为何囤积如此之多?”
“空口无凭!天下商贾万千,戴尚书怎知不是他人冒名顶替何家?”崔颢冷笑一声,“两位大人信口雌黄,万一误伤忠良…可就有损朝廷颜面了…”
他拖长尾音,淡淡说道。
“你……”
魏铮被气的瞪眼,刚转过身,就被萧靖远拉住手臂,开口提醒道:
“魏大人,陛下在上,注意仪态。”
魏铮这才一甩衣袖,转回了过去,朝着宣帝拱手道:
“陛下臣弹劾礼部尚书崔颢颠倒黑白,范阳何家囤货奇居扰乱市场……”
“呵,陛下臣亦弹劾御史台大夫魏铮,尸位素餐,陷害忠良……”
崔颢瞥了魏铮一眼,同样拱手开口道。
御阶上,宣帝飞快瞥了一眼台下,对着崔颢微微皱了皱眉,又瞬间收回目光,一拍御案有些不满的道:
“够了,朕叫你们来这,不是听你们互相吵架的,都给朕闭嘴。”
宣帝脸色阴沉看着魏铮和崔颢,对于这两个人,一个他喜欢又不喜欢,一个那是真不喜欢。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董舒若有所思,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开口道:
“陛下,目下最要紧之事,乃是确保百姓能购得充足御寒衣物,若再如此,民众只能困守家中,市井街巷不见货郎踪影,长此以往,恐生祸端!”
一个城市想要良性运转,就得动起来,若是突然停滞其中一部分,整个城市就得收到不小的影响。
在场的众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戴昼看着董舒,拱了拱手,便开口道:
“董公,这百姓在家出不去,究其原因,依旧是没有抗寒衣物,所以首当其中,就得解决衣物的问题啊。”
戴昼话刚说完,还不等董舒回应,萧靖远却突然深深蹙起眉头,看着宣帝一脸担忧的问道:
“陛下您是怎么了?”
众人闻言皆抬头向上看去,却见宣帝此时已经满脸通红额头大汗淋漓。
此时乃是冬日,殿内地龙虽然热,但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
陛下这是怎么?
魏铮面色一变,转身就开口喊道:
“去人,传御医……”
“停下!”
只是话刚出口,就被宣帝开口拦了下来,宣帝无奈的看着众人,让众人稍等片刻后,叫来宫女,让她们把自己身上的毛衣给脱了下来。
“就是此物的原因,极为保暖……”
宣帝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众人皆好奇的围了上去,戴昼突然眼前一亮,摸着温热的毛衣,看着原地开口问道:
“陛下,此物莫不是出自户部制造局?”
“正是。”
宣帝缓缓点头。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见戴昼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激动开口道:
“陛下,若是王平羊毛储备够多,这冬日难题,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羊毛?”
众人更加疑惑,宣帝却抚须而笑,淡淡点头。
……
三日后。
户部制造局内,由工部配合的纺织机大批量被生产出来,整个制造局内的织女也多了几番,羊毛线羊毛衣,被一件件的制了出来。
这速度看着工部的官员都有些瞠目结舌。
长安的麻布价格虽然没有了增加,可依旧没有降下来,周边的羊毛也早早的被安青岚收了个干净。
长安依旧在下雪,而户部制造局内的库房里,毛衣却满满的堆了几个仓库。
这天一早。
北风呼啸着阵阵,雪花刮在人脸上吹的生疼,长安城内没有提前购买麻布百姓只好躲在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