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驰难受地扶着额头,摇了摇脑袋,非但没有变得更清醒,反而愈发难受,平时似有若无的嗡鸣此刻化作长针,真实尖锐,刺痛了神经,落在视网膜上形成一片片模糊的阴影。
眼睛充血通红,冷汗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黑暗中。
他咬着牙,知道如果任由发展,只有被折磨的份。
要离开。
一定要离开这里。
宋春驰闭上眼睛,深呼吸,稳住心绪,集中精神,在纷乱的杂音中寻找一道真实。
他知道,他能看见的,只要他想,可以将视角转向自己脑中,进入内视。
那些错乱的声音像是沸腾的水泡,他的脑袋是装着沸水的器皿,无形的火焰烧灼着神经,水泡不断腾起又迅速破灭,声音也随着频率消失又出现,循环往复,仿佛从不休止。
不知过了多久,宋春驰终于在这循环中抓住了一个声音。那是个泛着蓝光的小水泡,出现破灭之间,言语清晰可辨。
“哥哥。”
那是个少女的声线,遥远而飘渺,在幽暗与呓语中,宛如幻觉。
随着他辨出这个声音,眼前霎时闪白。从黑至白的刹那变换,刺得宋春驰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前光华灿烂,仿佛跨越了门扉,推开了窗户,擦去了镜前的尘埃,一片豁然开朗。
他的眼前从模糊到清晰,见到了略有些眼熟的场景。
这是丛山林意工作室的咨询室。
宋春驰判断着,转眼一看,心中愕然。
和上回不同,咨询室里除了他和焦丛,还有其他人。
席濯流坐在他左侧,玉旬抱着手臂靠在窗边,他后侧的位置有一张蛋黄色圈椅,铁璇玑正坐在那。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焦丛,这场面......这位心理咨询师,不会是想同时为他们几个人做咨询吧?
他是最先睁眼的,另外三个同行者都闭眼低着头,仿佛还未醒来。
他们也在被那个黑漆漆的空间困着吗?
“■■,还没正式进入咨询,你可以更集中一些。”
宋春驰:?
他确定,刚刚焦丛说了一个被刻意消音的名字。
是不能说出来吗?或者说,只是不能让他这位多重人格障碍者知道?
被消音的那两个字会是“行者”吗?
或者说,会是指代“行者”意义的名字吗?
最后——宋春驰忍不住深想——这个名字,会是他们这些同行者中的一个吗?
晃神间,他似乎听见焦丛的叹息,抬眼看去时,咨询师扶了下眼镜,嗓音温和:“看来你现在没法平静,有些迫不及待了么?”
“那就直接开始吧。”
“你要做第一个?”
席濯流睁眼便听到这一句,下意识问:“什么第一个?”
他环视一圈,然后看着唯一一个不熟悉的面孔,“你是......”
对面的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白大衣,似乎是个医生。
那医生望着他,一顿之后神色如常道:“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你可以叫我焦丛。”
席濯流迟疑,对焦丛微微颔首,而后他侧身向窗边的玉旬靠近,“现在什么情况?”
玉旬微笑,“我也不清楚。”
他又看向铁璇玑,女孩穿着件藏蓝色插肩的校服,整个身体都窝进了蛋黄色圈椅里,双眼灵活地来回转动着,观察环境,没有说话。
最后转向旁边看起来和他同龄的青年,还没开口就先得到一个微笑,席濯流姑且将之看做是一个友好的信号。
这个名叫宋春驰的青年笑着说:“刚刚他不是自我介绍了吗?现在的情况是,他要给我们做心理咨询。”
话落,看着席濯流眼睛微微睁大,一副怀疑是否要相信的神情,想到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宋春驰又补充一句:“大概。”
席濯流顿住两秒,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脸上的怀疑扩大为不可置信,“心理咨询?”
“意思是说,我们心理有毛病?”
宋春驰:“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
席濯流看了看自己,双手上下拍拍胸口大腿,最后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摸着脑袋,有点犯嘀咕:“我很健康啊,不觉得哪里有需要帮忙调解的。”
玉旬想到什么,从上到下将他看了一遍,嘴角扬起笑弧,“是吗?这可说不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