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给大家满酒的机会，钱亦文把大爷刚才说的话告诉了二大爷。
二大爷听完，满脸喜色。
回头对二大娘说道：“听着没，咱大哥说明天给你买新衣裳呢。”
“穿啥还不一样……老干巴齿的了……”
“咦！咋这么说？”二大爷一歪脖，刚要反驳，环顾一周，全是子侄兄弟，又忍了回去，“等没人时候我和你说。”
回头，一把拽住拎着酒壶要走的钱亦文：“你给我回来！”
“二大爷，酒都给你倒满了，你还扯我干啥呀？”
二大爷向着对面一指：“我往这边串串，你让你大爷过这边来。我们哥仨坐一块儿。”
说着话，捅了四叔一手指头：“老四，你往那边点儿！”
说着话，欠起屁股，两手勾住凳子边，往二大娘这边挪了挪。
一边挪，一边对二大娘说道：“这么没个眼力见儿呢，往那边顾涌顾涌……”
倒完了酒，钱亦文回到大爷身边，指了指对面：“大爷，我二大爷说让你去那边坐。”
老头儿抬眼望去，孟小波正把一只凳子放在钱臣和钱武中间。
“好！”老头儿心头高兴，这么多年了，老二就跟自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当即起身，端起酒杯，向对面走去。
大爷落座后，钱亦文向对面看去——
你别说，构图还挺对称。
大爷稳坐中间，不时左边问一句、右边听一下的，很是忙碌；
二大爷和四叔坐在大爷的两边，再往外，是二大娘和四婶。
钱亦文听到，二大爷又在抽空和二大娘发脾气：“完蛋玩意儿！吃个饭还假假咕咕的，这不都是老钱家东西吗！你客气啥？再这样，没人领你出来了！”
说着话，不管三七二十一，几筷头子下来，二大娘的半碗饭，就被盖得冒了尖。
二大娘偷眼溜了一圈，好在没人注意。
白了二大爷一眼后，说道：“不用你给我夹，你瞅瞅，这好几样放一块儿，都掺群（混杂）了……”
“吃个饭，净事儿！”二大爷一听，放下筷子接着说道，“我就问问你，进肚子里不掺群吗？你是能隔开咋的？”
气得二大娘一甩手，一边低头吃饭，一边嘟囔：不骂两句，就要翻天。
可是，大伯哥就坐在身边，又张不开这个嘴。万一哪句搂不住，刮拉着大伯子，那多不好。
那边，四婶拿胳膊肘儿碰了碰四叔，指了指远端的一盘子菜：“那是啥玩意儿，好像没吃过呢？”
四叔瞅了一眼：“豆芽子你都没吃过？”
“没吃过这么长的！咋的？”
“自己夹！”
“够不着！”
四叔无奈，伸长了胳膊，夹了一筷头子，放到了四婶的碗里：“够不够？不够我给你端过来？可劲炫……”
相互挨两句呲儿，对于四叔和四婶来说，是日常，四婶并不介意。
碗里的豆芽儿，才实在。虽然，豆芽再好，也没有眼前盘子里的肉香，但此刻却格外香甜。
……
吃过了饭，钱亦文嘱托王秉春夫妇把大爷送回家后，又和英子拿着烟、提着水各屋看了一遍。
二大爷和四叔这两对儿老两口儿，自家人，无所谓。
人家徐会计和老茄包子，大老远来的，得对人家热乎点。
谁心里还不明白，这俩人，可不是为了蹭老钱家点吃喝来的。
英子一边给二人倒水，一边说道：“徐叔，姐夫，这烟和水放你俩这屋里。”
“钱小子，我看你这一天，可是够忙活的了。”徐会计说道，“早点回去歇着吧，这几个人，不用你陪。”
钱亦文在床头上坐了下来，说道：“徐叔，没事，唠几句嗑儿的工夫再没有，那不得累死我呀？”
想了想，钱亦文带着歉意说道：“徐叔，本打算明天能把事儿办利索了，就送你们回去呢，可这又拖了一天。大队里一堆事儿，不能耽误了工作吧？”
“耽误啥……”徐会计哼了一声，“正好出来躲几天清静。”
钱亦文笑道：“徐叔，这可不是你一贯的工作态度啊！以往那认真劲儿呢？”
徐会计笑了笑说道：“回去没别的事儿，就是给刘忠平账！我他妈才不愿意跟他一块干那王八犊子事呢。”
徐会计又神神秘秘地说道：“钱小子，你还不知道吧……刘忠要调走了！”
“啊？多大岁数了，还调走？”钱亦文想，难怪急着平账。
徐会计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听刘忠老和他那个妻侄王胜利通电话，说王胜利马上要上调了，到县里商业局去了。
“他这些天窜窜达达的，老往平安镇跑，看样子是要去镇政府补个缺儿。”
“王胜利要上调了？”钱亦文低头自语道。
“嗯，早晚的事儿，人家那老丈人尿性，跟县里主要领导是对头亲家。王胜利娶的，是人家最宠着的老丫头，那还不得使劲儿往上?王胜利？”
“县领导？徐叔，你认识吗？”
“咱这最末等的人，哪认识这样的人。不过，听刘忠打电话的时候，老说柳县柳县的。”
“嗯……”钱亦文若有所思，回头瞄了一眼英子。
“回去吧！”英子一恍神，说道，“徐叔和姐夫也喝了不少酒，让人家早点睡吧。”
英子和钱亦文走了之后，徐会计往床上一靠，幽幽说道：“人啊！没处看去……这钱小子媳妇儿，要看那几年遭那罪，我还寻思这人就算是交待到老钱家了呢。你瞅瞅现在……”
一边说，一边“啧啧”声不断。
老茄包子也附和道：“可不是！我听那个姓孟的小丫头说，这大院子里头，钱小子媳妇儿是一把手呢。”
“还姓孟的小丫头！一说话就露出没文化的底子来了。人家那是经理，管不老少事儿呢……
“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咱爷俩也逛逛省城……”
回到自己屋里，纪兰凤正在拍着小孙女儿睡觉。
咋哄也不睡，偶尔老太太的表情丰富了一点儿，小孙女儿还以为是逗她，哼哈地和老太太一唱一和地玩儿了起来。
老太太一看这出儿，一颗心早化了，哪还有心思哄孩子睡觉？
“妈，给我吧，你早点去歇着吧。”英子说道。
门外，办公室里坐着办公的孟小波遥遥说道：“大娘，去我那屋吧。我那屋宽敞。”
老太太瞅了一眼吃上了晚饭的孙女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钱亦文一指钱多，笑道：“妈，这个给你，你抱回去玩儿吧。”
老太太心领神会，拽起钱多的手：“走，跟奶奶睡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