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脑勺，砸向楼梯突出的直角，当场砸出血来，随后他整个人向下翻滚，不停地翻滚，速度越来越快。他的拐杖，掉落在冰冷的石阶上，静静地躺着。
中途，他的头再次撞到坚硬的大理石墙壁，但这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往下翻滚。
“砰砰砰。”
“咚咚咚。”
直到他摔到一楼，额头“砰”一声巨响，撞到楼梯起步的大理石柱子上，才彻底停下来。
夏振海蜷曲地躺在地上，显得佝偻、苍老不堪，整个人了无生气，额头上有着碗口般大的血窟窿。
安云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双唇直哆嗦，看着她亲手制造的一切。
鲜血，汩汩流出，四处蔓延。
从夏振海的头部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仿佛一道道狰狞的血手，无限伸向远方。
此刻，他竟然神奇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疼痛，眼前腾起迷雾般的白光。他努力地睁大双眼，看清了竟是冷云霜正朝他一步一步走来。
还是记忆中的她，穿着夏天的浅黄色裙子，衣摆随风翩飞，从茂密繁盛的柳树下朝他款款走来。她柔嫩的手，温柔地划过低矮的灌木，轻轻抚弄着新长的嫩芽。
明媚的微笑，浅浅的挂在她的唇边，形成绝美的弧度。
突然，她抬起头来，像是看到了他的存在。唇角弧度渐渐拉高，露出一抹令人永生难忘的惊艳笑容。
时光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不愿美好的记忆流逝。
这就是，他与她，曾经在军区，初相识的场景。
时隔几十年，他终于再次清晰地看到了她。他记得关于她的一切，每一道轮廓，每一丝头发，每一次笑容，每一句温柔的话语。
“云霜……云霜……”
他口中呢喃，声音近乎沙哑，几乎听不清。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云霜已经来接他走。这是他一直在期待的，等了这样久。
只是，现在他并不甘心。
不用再去进行亲子鉴定，他也清楚地知道了结果。安云熙，这个恶毒的女孩，刚才向他伸出邪恶的双手，亲手将他推下楼梯。她是假冒的，她一定是用什么手段顶替了乔然，从中做了手脚，偷换了鉴定报告。
被他发现端倪后，竟然不惜对他一个耄耋老人痛下杀手。
好狠辣的女人，好有心机的安云熙。没想到自己纵横沙场，威风一辈子，到头来栽在这个看似柔弱，看似不起眼的女人身上。
是他，太大意。
安云熙将夏振海推下楼梯，片刻后终于缓过神来，她压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平稳自己的呼吸。经历过杀死赵谨容，面对这次事件，她显然沉稳许多，不再惊惶失措，很快便调适好自己。
她捡起装有自己牙刷的塑料袋，放进衣服口袋里。
缓缓走下楼梯，小心避开有血迹的地方，以免留下任何痕迹。
走到夏振海横躺的位置，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审视，又像是嘲讽。
夏振海的手里紧紧捏着冷云霜唯一的照片，像是攥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曾经敏锐的双眸，眸光逐渐涣散，难以聚焦。但他仍旧能看清眼前之人，是恶毒的冒牌孙女，安云熙。他更加捏紧手里的照片。
安云熙冷冷一笑，面容不屑。
看着垂死挣扎的夏振海，她毫不费力地将照片从他手中抽出。
染满鲜血的照片，令冷云霜昔日精致的容貌变得模糊不清。
“唔唔……”夏振海面容已如枯槁，唯一的心爱之物被安云熙夺走，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唔唔”地不停地闷哼。
“听说，没人见过冷云霜的照片，对吗？”
安云熙得意地，缓慢地挨近夏振海，本是柔婉的面容露出一丝狰狞的笑。
她当着夏振海的面，将带血的照片一寸一寸撕碎，并且在夏振海拼命挣扎的痛苦眼神中，将所有碎片塞入自己的口中。
鲜血的味道弥漫整个口腔，照片纸很硬硌得慌，但她毫不犹豫地尽数吞下。
随后，她伸出舌头舔干净唇边残余的血迹。
望着夏振海不可置信、不甘心的双眸，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唯一的照片，呵呵。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冷云霜长什么样。这份美好的记忆，你就带进地狱吧，老东西！哼！”
夏振海想要伸出自己颤抖的手，却发现完全动不了，全身只剩下眼珠子还能转动。
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散。
“你猜对了，老东西。我不是真正的夏家千金，乔然才是。顺便告诉你，乔然不仅仅遗传了冷云霜了容貌，她还遗传了夏家军人射击的天赋，好像她是什么少年组手枪射击冠军来着？哈哈哈，你没想到吧。是我，用自己的头发和指甲，和她的交换了。”
她越说越兴奋，语速也在加快。
“夏家百年的基业，你没想到吧，现在全都落入我的手里。秦念真对我那么好，她才不会怀疑我，她疼我还来不及。马上我就要嫁给左辰夜，以后更加神通广大，早晚我会弄死乔然，弄死夏家最后的血脉。你就死了这条心。不会再有人知道真相，你安心地去地底下，跟你的旧情人冷云霜凑对。”
“老东西，你不如赵谨容，赵谨容死之前还知道摆我一道。今天，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彻底咽气才走。你们谁都别想阻止我，谁也别想。哈哈哈！”
手上沾染的血腥越多，令她越疯狂，就像饮血上了瘾，已经尝到了快感。
夏振海苍老的面容被惊愕吞覆，竟然，竟然赵谨容也是死于安云熙之手？赵谨容纵横商场一辈子，精明能干，又是冷云霜的好友。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安云熙痛下毒手。天啊，竟然是这样的。
可惜，他知道的太迟了，也无力再改变。
他累了，疲了，眼皮重重往下垂，再也无力睁开……
脑海中最后的意识，云霜，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大意，我对不起夏家，你会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