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洪武二十五年绘制的《九边防御图》上,茶马古道的朱砂标记突然泛起微光,与应天城方向的天际红霞遥相呼应。
紫金山巅的观星台残基上,朱元璋的白须沾满冰凌。
太上皇玄色大氅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浑浊目光掠过应天城未熄的烽烟,突然抬手将半块玉佩掷向深谷。
玉佩坠崖的脆响惊起寒鸦,老迈帝王却盯着掌心结冰的卦纹低笑:
"标儿你看,四郎腕甲里藏的馍...终究还是你当年教他裹油纸的法子。
"
居庸关瓮城内的积雪突然震颤,朱棣猛然按住剑柄。
城楼飞檐垂落的冰锥簌簌断裂,他俯身拾起碎冰时,忽见冰晶里映出兄长临终前以血写就的
"和
"字。
这个被建文帝改作
"靖
"字的遗训,此刻在朝阳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芒。
"报——!
"传令兵裹着风雪撞开帐门刹那,朱棣腕间暗格突然弹出一缕金丝,将滑落的硬馍重新缠回腕甲。
副将张玉注意到,王爷捏碎舆图边角的动作,与四十年前太子殿下折断毒箭的姿态如出一辙。
雪原尽头忽有孤狼长嚎,居庸关外三十里处的烽燧残墩上,半片带齿痕的冻馍正在朝阳下泛着油光。
朔风掠过茶马古道遗弃的界碑,将几粒未化的硝石粉卷向更北的荒原,那里隐约传来某种不同于中原驼铃的金属碰撞声。
剑刃破空声撕裂了北疆的寂静,朱棣腕甲暗格弹出的金丝还缠着半块冻馍。
传令兵扑跪在冰砖上溅起雪沫:
"居庸关外三十里墩台,发现瓦剌游骑三股!
"
帐中铜雀灯骤然爆出火星,张玉手中舆图的茶马古道标记突然渗出朱砂。
朱棣剑锋斜挑灯芯,晨光顺着
"永乐
"铭文游走,竟在青砖上烙出半阙《破阵子》的残影。
副将瞳孔骤缩——这柄本该刻着
"洪武
"年号的佩剑,此刻映着雪光的铭文分明是建文元年的铸剑纹!
"取本王的八棱紫金锤来。
"朱棣忽然用剑尖挑起案上冷透的油茶,深褐液体在空中凝成漠北地形图,
"让朱能带五千轻骑绕道野狐岭,日落前在胭脂沟点狼烟。
"他转身时剑穗缠住帐角的青铜浑天仪,星盘转动间竟与应天城方向某处产生共鸣。
冰晶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朱棣握住剑柄的指节突然发白。
建文元年腊月兄长咳血攥住他手腕的温度,此刻穿透二十年光阴灼烧着旧伤:
"四郎记住...咳咳...天子守国门需有九窍玲珑心...
"记忆里的血珠顺着护腕金线流淌,与此刻腕间渗出的新鲜血迹重叠成诡异的卦象。
居庸关瓮城突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朱棣佩剑上的
"永乐
"二字迸溅的火星,竟在雪地上燃起幽蓝的磷火。
张玉掀帘时带进的风雪里裹着某种腥甜,那是瓦剌人箭簇惯用的狼毒花粉味道。
城头素缟被狂风撕扯成漫天纸钱,恍惚间与四十年前太子灵幡重合。
应天城的丧钟就在这时撞破黎明。
朱允炆脚腕银铃在残雪中拖出蜿蜒血痕,额前冕旒突然崩裂,十二串白玉珠坠地时碎成三百六十粒星子。